面对杨云溪明明急切却又显得镇定的声音,王嬷嬷动了动嘴,在那一瞬间竟然是动摇了。她忍不住的想:或许是杨贵人的话,也不一定就会惊慌失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最终,王嬷嬷还是犹豫了。
杨云溪却是等不得王嬷嬷再继续犹豫,沉声催促;“嬷嬷难道真要瞒着我?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我都成承受,嬷嬷您说就是。”
王嬷嬷动了动嘴,犹豫几番最后便是心一横:“先下来的却是小主子的脚,只怕是生得艰难!”这算是说了一半的实话。整个儿和盘托出,王嬷嬷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毕竟,总不能直接跟杨云溪说:先下来的是脚,只怕你和孩子是能选一个了吧?或者说,难产了,你怕是活不了?
这样的话,不管如何王嬷嬷也不可能说出口。她甚至不敢去看杨云溪的脸,心中一阵难受,然后再度将那个背后使坏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样的情况下,能保住一个都是好的了,最可能的,还是一尸两命!
那背后使坏的人,简直已是不能用缺德来形容了。而是丧心病狂!
杨云溪见王嬷嬷不肯看她,登时本就沉下去的心,就更是往下沉了几分。她徐徐出声,声音轻颤却又分明带着冷静和犀利:“情况是不是很严重?我是不是很有可能会死?或者,孩子保不住?”
杨云溪的话太过犀利,纵然面色苍白,纵然语带轻颤,纵然虚弱疲倦,可是她的目光却是和语气一样犀利。
王嬷嬷不敢张口,不敢说“是”,可也不敢反驳。却是背过去擦了擦眼角:“贵人还是别问了,贵人吉人自有天相……”
“我不相信老天爷。”杨云溪却是打断了王嬷嬷,轻笑了一声语带嘲讽:“若他真有眼睛,为什么害死我娘的人没有报应?若是他真有眼睛,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嬷嬷,你别安慰我了。”
杨云溪说得太快太急,甚至带上了几分微微的喘息。
然而杨云溪却只是扬起唇角,一直挂着那个嘲讽的笑容。此时此刻,她心中是有着说不出的愤怒的,是有着深深的怨恨和不甘的。
可是她却也是无比清楚的明白知道:不管她怨恨也好,愤怒也好,这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挽回的余地。就好比假如她小心一些,就不会摔倒,不会摔倒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人人都知道,都后悔,可是却没有重来的机会。
杨云溪更是深深的知道,早做选择,其中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只是,却偏偏她的选择权力是只有一半的:很显然,此时她纵然想舍弃孩子保住自己,也是不可能的。她的命,不如孩子重要。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
当然,她也没想过要舍弃孩子。这是她怀胎十月,心心念念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舍弃,怎么舍得舍弃?她不可能如此残忍的要用自己孩子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保孩子,不必顾虑我。”杨云溪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是轻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仿佛说的只是一句举重若轻的“我要喝水,我要用膳”这样的话。她的声音平静无比,甚至连最后一丝颤抖都消失了。
杨云溪的神色也是平静,众人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泰然自若的笑了笑:“用我的命,换孩子的命。”
看着杨云溪这般的神色,听着她这般的话,所有人都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喉咙更是被什么堵住,一下子竟是连呼吸都困难,而眼角也都是湿润。
王嬷嬷不敢看杨云溪,却也说不出一句阻拦和劝慰的话。
倒是兰笙一下子哭出来:“主子别胡说!保大人才是正经!孩子会再有——”
“好了,兰笙,我说了,保孩子。”杨云溪爱怜的拍了拍肚子,“乖孩子,你一定要努力。”努力活下来,努力挣扎出来。努力的……替我活下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觉得,杨云溪那张狼狈又惨白的脸上,却是有什么光芒分明又柔和的散落了出来。耀眼得叫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为母则强。王嬷嬷张了张口,眼泪却是滚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杨云溪:“贵人还有什么话,索性一并先交代了罢。”一会儿会发生什么,谁也料不到,自然谁也不知道一会儿杨云溪还会不会有留下话的机会。
杨云溪点点头,却道:“我想见见太后娘娘。”
有些话,她却是要说给涂太后,她才放心。而且她也确信,她肯定会被满足:在别人看来,此时她已是和一个死人没人区别了。谁又忍心去拒绝一个将死之人?而且涂太后本就是如今主持大局之人,过来也不是什么不应该的事儿。
王嬷嬷便是让人去请示涂太后。而自己又不死心的过去探进产道摸了摸孩子。待到果然只摸到了一只小脚丫时,这才彻底的心凉了下去。
而这头人刚出去请示涂太后,那头涂太后便是进来了,一进来便是走到了床边看着杨云溪:“你要见我?”
杨云溪笑了笑,虽然浅淡无力,却也是的确笑了,看着镇定又淡然。“却是不能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还请娘娘见谅。”
涂太后被杨云溪这份镇定和淡然倒是弄得有些惊异,不过面上却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出声:“这个时候了,也不必在意这些了。”
杨云溪又是一笑,这次却是带了几许嘲弄的味道:是了,她都要死了,谁还会在意她守没守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