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看毕懋康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要说,因此就不急于催促了。
“臣,恳请皇上允准,臣还是只管火铳制造和研制新式火器,其他杂事……臣请皇上另行委派吏员充任,”毕懋康考虑良久,觉得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否则只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令自己头痛不已,哪里还有工夫和精力去专心于火器的改良。
其实这是毕懋康疏忽了,而且是个相当大的疏忽。
古时候的官场中有句名言:不怕言官言,只怕讲官讲。
言官指的就是那些御史、给事中之类的可以风闻言事的谏官,此辈人等擅于兴风作浪,每有大政潮,他们多半就是始作俑者。他们就像是手持明晃晃钢刀的杀手,令人见之胆颤。可好在他们基本都在明处,防范起来、或事发之后也容易找到弥祸的目标。
讲官指的是皇帝身边的侍读学士或侍讲学士,成年皇帝身边的有时候也叫词臣。平时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陪着皇帝讲习诗词歌赋。而因为每日陪伴君侧,皇帝有时也会将国事拿出来谈论、或考校一番,因此他们进言的机会也是非常多。
讲官令人生畏的地方就在这里,只要在与皇帝论古讽今之际掌握好时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为某人在皇帝的心目中种下隔膜的种子。某人或许还自以为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可没想到早已被打入了另册,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成为最完美的结局。
这就是讲官讲的厉害,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葬送了所有前途和希望。
如果有人将毕懋康的话,掰开了分析一番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至少大不敬之罪是无法避免的。
皇帝的旨意就是金科玉律,是要不折不扣执行的,容不得臣子挑肥拣瘦。毕懋康真是生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不遵皇帝陛下的口谕,实在是孰不可忍的事情。
实际上,毕懋康开始时欲言又止,就是意识到与皇帝陛下讨价还价是有着违旨的嫌疑。但是当场无人从中缓和,自己也没有找到更好的托词,因此急切间也只得如此了。好在皇帝陛下并不以为忤,而且还痛快地接受了臣下的建言。
“很好,朕准许爱卿的请求,这些杂务就不劳费神了,”稍一停顿,皇帝陛下接着说道:“你瞧,是不是……不是很难?”
“臣……臣愚钝,请皇上明示,”皇帝陛下接受了自己的建议,毕懋康正为自己终于卸去了偌大的包袱而暗自感到高兴,可最后的那句话却让他不明所以。
“其实……说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并不是很难的事情,”皇帝陛下放缓了语气,“咱们君臣……恐怕要有好一段日子的蹉跎,在一起日久,还是直言不讳的好,免得对对方的意思理解不透,造成不必要的误解。朕自认不是昏君,因此也听得些逆耳忠言,”
皇帝陛下觉得自己郑重其事地对毕懋康表明态度,实在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管在什么时代,技术性的工作都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也不允许得过且过的思想存在。
朝廷中的大臣,凡是能够有些资历的,都是已经浸淫官场几十年,最年轻的多半也要三四十岁以上。而自己这个皇帝陛下尚且不到二十,在他们眼里基本等于少年人。
不是说朝中大臣会有意轻视自己,只是在无意中就会多少……表面上是绝对不敢显示出来的,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足够他们受的了。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至少先要在自己与这些技术型官员之间,建立起顺畅的,而且是毫不遮掩的交流渠道。其实,这个目的能否实现,并不是一两次与臣下毫无保留的沟通就可以决定的,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开始不是,总得从头开始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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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铳的研制,所牵涉的范围毕竟要比火炮小的多,而且试射时也不需要像火炮那样宽广的地域,因此,信王府终于又再次派上用场。
让毕懋康直接搬进信王府,他肯定是不敢行此僭越之事的。稍事变通之后,事情也就很顺利地解决了。
信王府有很多相对独立的院落,找两个位置在外的,重新开设出入的大门,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一处院子做为毕懋康办公使用,另一处用来安置毕懋康和其他人员的家眷。如果还不够,那就再向信王府里延伸就是了,反正出入不走信王府的大门,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起初,毕懋康对于皇帝陛下的如此做派有些很难理解。
对于火铳的改良,皇帝陛下大笔一挥,一下就批给了毕懋康十万两银子。当然了,其中有很多是用于规范火铳制造,而且每一笔支出都要记录在案,较大数额的还要经过皇帝陛下审批的,可总的说来,在资金的使用方面是很宽泛的。
信王府的确是无人居住,也没有人敢去居住。做为一个王朝来说(尽管这个王朝已经千疮百孔),荒废一处宅院、即便是一处很大的宅院,并非不可接受之事。安置毕懋康和工匠等人的家眷,也不用花费许多,最多两三千两银子就足够了。但皇帝陛下何以如此克己呢?!
其实皇帝陛下认为这种物尽其用也是量才器使,是发挥出了信王府的最大效用,而同时也是最大限度地节省了支出。
是的,皇帝陛下其实是在心痛钱,心痛那些随意花出去的银子。
这只是毕懋康一处的用度,还有孙元化那里,更是费钱的祖宗。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比较可靠的估计数额,可皇帝陛下也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