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远城西城守卫的明军,本来还以为今天前来进攻的蒙古人,像三天前的那次进攻一样,只是虚应故事——双方互射一番,然后对方打发一队蒙古人冲锋一番,双方互有伤亡,然后就各自收兵。再然后大家就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下次再如此这般一番。
今天进攻,在开始的时候,看起来与那次也是一般无二。
可没想到,一俟蒙古人后阵一通鼓声响起,这些本来还有些慢慢腾腾、踯躅不前的蒙古人竟然像一起发了疯似的,精神一下子就亢奋起来,动作也不再是拖泥带水。他们嚎叫着,踏着架设在护城河上的云梯蜂拥过河,一眨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城下。
“云梯,云梯,射击,射……”城头之上的明军百总最先反应过来,一看这次蒙古人似乎是要来真的,所以一激动,就忘记了身处险境。他站起了身形,大声地呼喝弓箭手、弩箭手对准云梯周围进行射击。只要阻止了云梯搭上城墙,蒙古人冲到城下也是白搭。
但是,他的话尚未完全喊出,一支箭矢就直chā_tā的胸口。他收束不住自己的身形,仰面向后倒去。
“弟兄们,不要慌,对准云梯,对准云梯,射击,射击,”百总倒下,副百总马上就接过了指挥权,同样命令手下的弟兄对蒙古人的云梯进行打击。
不管是百总、把总,参将还是游击,只要是在战场上就有受伤甚至阵亡的可能。正职重伤或者阵亡,副手都要马上接过指挥权。副手重伤或者阵亡了,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下面的人就要一个一个地顶上。这都是开战前就安排好了的,一点儿都不允许耽搁。因为处于混战之中的士兵需要一个主心骨,需要一个声音指引他们将矛头对向哪个目标。
同样的,副手或是其他人接过指挥权之后,所有士兵也都要服从命令。若有违抗命令者,一样的要军法处置。
此时,城头之上的明军也都从突然的变化中醒悟过来,百总、把总们的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本来还有些清闲意味的宁远城西城墙,气氛立即沉重起来。
明军的弓箭手和弩箭手也都不顾蒙古人抛射而来的箭雨,向城下蒙古人的云梯附近区域展开了重点射击。蒙古人不断的中箭倒下,而城头之上的明军也是不断地有人发出惨叫声。
西城上的明军之所以被蒙古人的突然发作弄了个手忙脚乱,也是被对方设置的假象所迷惑。
以往的攻城战,只要是进攻一方接近了护城河或者城墙,为了避免误伤自己的同伴,后方弓箭手的抛射也随即改为平射。因为抛射的着落点实在难以把握,只能说是大概集中在某个区域,而这个区域的范围是可大可小、可左可右、可前可后的,根本无法严格控制。就是蒙古和女真自诩擅射的族群,也是无法精确抛射的着落点的。
抛射的着落点虽然无法精确,但因为覆盖面的广大,因此杀伤力就大,所以成为集团作战的首选。
若是攻城战中使用平射的话,打击的目标只能是城墙前沿的防守人。而抛射虽然准确率不是很高,可覆盖面、或者叫做杀伤的区域却是广泛的多,五六丈、十来丈宽的城墙以及附近的区域,都在打击范围之内,都被箭矢笼罩在内。
在城墙上守御的一方,可不只是城墙外沿的那一排弓箭手、弩箭手和负责用滚木礌石打击试图登城之敌的士兵,还有大量的辅助兵和青壮在他们身后忙碌。这些辅助兵和青壮负责运送滚木礌石之类防守用的东西,而他们的活动区域,就是整个城墙以及城墙内侧一定的区域。
对城墙之上的那些辅助兵和青壮进行打击,也是消减守御一方力量的很重要的方式。因此,进攻一方在发起进攻时,多喜欢采取抛射的方式。
可是,今天蒙古人的进攻却一反常态。自己的进攻人员已经越过护城河、并且接近城墙了,可后面的抛射仍然没有停止、仍然没有改为平射,因此,虽然骗过了城墙上守御的明军,可也很有一部分箭矢落在城墙外侧和护城河内侧的区域,很多的蒙古人也被自己人射出的箭矢所击中,惨叫着倒地不起。
但是,这丝毫没有阻止蒙古人的进攻势头。他们嚎叫着冲上前,拖着云梯就往城墙上搭。
因为明军被假象所迷惑,开始加大对云梯附近的打击力度时,蒙古人多半已经踏过了护城河,几步就来到了城墙根儿处。尽管明军醒悟之后,也加大了对云梯附近的打击力度。但因为蒙古人的抛射一直没有停止,负责输送箭矢石块等物的辅助兵和青壮伤亡很大,剩下的人在向前输送同时,还要躲闪着抛射而来的箭雨,因此防守的效率很是低下。
终于,蒙古人的很多云梯成功地搭在了城墙上,他们的脚也已经踏上了云梯的第一个横档。
“火罐……火罐,云梯……云梯,”明军百总、把总们一看情势危急,就声嘶力竭地呼喝着手下的明军。
好在因为看到自己人开始攀爬云梯,此时后面蒙古人的抛射停止了,改为了平射。而因为害怕误伤自己人,他们的平射也都是稍稍太高一些角度。
如此城头之上的明军受到的压力就小了很多,至少在后面负责搬运输送“弹药”的辅助兵和青壮所面临的威胁基本上解除了,所以他们可以集中精力,对顺着云梯攀爬而上的敌人进行坚决的打击了。
火罐,石块……也不用跑到城墙的前沿儿,也不用看是否能够击中目标,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