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桢躲在一边自怨自艾的时候,自以为身边无人。
可尽管近几年李家逐渐败落,到底还是一个大家,别说是嫡系子侄仍然是一大堆,就是丫鬟仆妇也还是有一些的。
先是负责照料李如桢的丫鬟偷听到三老爷自怨自艾的话语,然后……你想啊,小丫鬟的嘴儿那可是天底下八卦最后的道具,几乎相当于后世的一动神马的……然后,只不过一天的工夫,李家阖府就全都知道了——目前这个最该承担振兴李家重任的李如桢,如今却已经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李家人、尤其是那些子孙——包括嫡系或旁支——就都经受不住打击,仿佛遭受了灭顶之灾一般。
真的,李如桢的疲软,比当年李成梁去世、李如松阵亡、李如柏自裁所给李家带来的打击还要大很多。
李如松阵亡时,李家还有老爷子李成梁。
李成梁去世时,李家还有李如柏。
李如柏自裁了,李家也还有一个总兵李如桢。
李如桢被打入刑部大牢,没问题,李家全力营救,即使倾家荡产也是在所不惜——因为他是李家的主心骨。
如今李如桢终于解脱了桎梏,李家似乎又看到了振兴的机会。可就在这振兴的希望刚刚要燃起之际,忽然又发现,李如桢真的就“不行了”!
不管遭遇了多少的艰难苦苦,只要还有希望,人就活的有精神。可若是这最后的希望,眼看也要破灭了,那距离着彻底的崩溃也就差之毫厘了。
到底还是遗传了些李成梁的血性,真要是就此彻底崩溃,那也就不算是李家子了。
哀伤无望的阴云,仅仅在李家头顶盘旋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李庆、李瑞、李庠等李家孙辈中年龄较大的几人,天未亮就相互纠集在一起了。时候不大,似乎就像是事前商量好的一样,李家十四五岁以上的男丁就都集中到一起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天亮不亮的根本没有关系,因为他们都是一宿未睡。
纠集起来之后,他们就开始讨论那个重大的问题:怎么办?!
李家怎么办?!
他们怎么办?!
刚开始往一起聚拢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气势汹汹的,好像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可当聚拢到一起之后,大家却又相视无语。
因为他们都知道,首先必须明确一个问题,那就是做为李家振兴希望的李如桢,现在是真的“不行了”。
可他们虽然都是李氏子孙,其中也有近支旁支之分。近支的人不好当众对自己的长辈口出怨语,而若旁支的率先提及,又不免讥讽、甚至幸灾乐祸之意。
要知道平日里那些近支子孙,即便在他们这些旁支人的面前也都是鼻孔朝天,自恃高人一等的。如今算是有了短处,那也是任何人、最主要就是这些旁支更不得轻易触及的。
但在这个问题明确之前,接下来就无法进行。
李庆、李瑞和李庠不仅是他们中年岁较大,而且也都是刚刚获得武举的身份,因此此次的非正式聚会,自然是以这三人位中心。
若是早几年的话,这三人早就随着叔祖从军去了,战场上博富贵不正是男儿的本色吗?!
可是,等他们长大时,李家的那几颗将星就已经凋敝了。若是去别人手下当兵,不光铁定彻底沦为炮灰不说,功劳薄上恐怕根本难觅几人的身影。因此,这三人空有一身功夫,却是处在报国无门的境地。
“各位兄弟,大家不说,要不……我就先说几句,”
李庆虽是旁支,可年龄最大,三个武举中也是他的功夫最好,因此由他首先开口,自然够格的。
“哥,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旁支中的子弟赶紧拥护。
“行啊,哥,你说吧,”近支的也是支持,可明显态度是有所保留的。
“那好,哥哥就先说了,”看到所有子弟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李庆接着说道:“咱们都是李家子弟,要先明白咱们眼下所面临的境况,爷爷和两位伯伯故去之后,咱们李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各位兄弟说,我的话可是实情,”说完之后,李庆看向了众位兄弟。
不管是近支还是旁支,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就等着李庆继续往下说。
“本来有三叔在,不管是在牢里,还是在家里,大家也都还有着主心骨。可是,昨天的情况,众位兄弟都知道了,由此看来,三叔……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李庆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所说的也是大家心里都认同的事实,可真要有人就这么说出来,还是让大家感到分外吃惊。
不要说当着众位兄弟的面褒贬长辈是不是合适,尤其是李庆还是一个旁支子弟,更是令近支子弟无法接受。尤其是李庠,本来脾气就有些火爆,再加上那李如桢可是他的亲爹啊……要不是李庆说的都是事实,再加上也的确打不过他,李庠早已扑了上去。
“咱们李家,”对于投过来的各种目光,李庆浑似不觉,依然是继续着自己未完的话,只不过声音开始提高了一些,“如今更是到了,任谁都可以瞧不起的地步了!众位兄弟,我们怎么办?是就这样下去,就这样任由李家败落下去……”
李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李家子弟,不分近支旁支,全都瞪起了眼睛。李庠的胸脯更是一鼓一鼓的,他显然也被李庆的话所感染,也早已将刚才那些对自己亲爹不敬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