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道:“宝姐姐这话怎么说?”
黛玉冷笑道:“你不是特地叫茗烟和紫鹃传话,点名只要请我,不请宝姐姐么?这会儿又在装什么傻?”
宝玉跺脚道:“这天杀的狗奴才!我说你们两时时在一处的,他怎么只说告诉了颦儿呢。原来是他自作主张。看我不捶他!——宝姐姐恕罪,这事并非出自我意,求宝姐姐饶我这一遭。”
宝钗还不及答话,黛玉已经乜斜眼道:“原来这事只是茗烟的主意,所以你这里只摆了两份碗筷,也是他的意思么?”
宝玉低头一看,才见果然只有两副碗筷,分明知道是茗烟做的好事,却也无从辩驳,只好连连作揖道歉,宝钗看他模样,扯一扯黛玉的袖子,黛玉才道:“罢了罢了,你也不要做这副样子,叫人看见,像什么呢?”
宝钗吩咐莺儿去再上一副碗筷,又让宝玉坐,宝玉见她不计较,才自心安,又笑道:“宝姐姐,真叫你说着了,王成果然要拿钱粮的事来刁难我呢,我把这事丢给他了,还借着发赏钱的名义,叫他把衙内的人事拟成详单送来。”
宝钗笑道:“你正该这么办,你是他上官,他再不服你,也不能在明面上违逆,不管他丢过来什么难事,你只管交给他就是了,只不可逼迫太紧。”
宝玉笑道:“我明白了。”又问黛玉:“颦儿,你为何要将我家家世散出去?”
黛玉道:“下头这些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听见你家世显赫,家中有人帮衬,想欺哄你之前,自然要先掂量几分,再说你纵不说,有心人自然也打听得到,不若我们自己宣扬出去,早叫他们看清情势,也不致轻举妄动——他们几代族居于此,若真是想闹事,只怕也有些棘手。”
宝玉叹道:“说来你自小养于深闺,怎么这外头的事,倒比我还懂些?我每每听你说起这些家国政事,竟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些时候了。”
宝钗笑看黛玉一眼,道:“那你倒不必妄自菲薄——你只是可惜遇上黛儿这不世出的才女,所以显得笨拙了,其实比起天下那些庸人、俗人,已经好得多了,当得上是一时之秀。”
黛玉听她夸自己,低头一笑,轻声道:“我可比不上你,你又聪明,又漂亮,比我强多啦。”
宝钗也低头笑道:“你多吃点东西,比夸我多少次都好呢。”手上不停,顷刻间夹了满碗菜在她碗里,里面不乏黛玉所厌的大荤大补之物,黛玉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从裙子下伸脚出去,轻轻踢了她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