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我能猜到我就要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恐惧过,不是恐惧死亡,而是不知道我死了我的孩子他该怎么办。他的父亲远在长安,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我死了之后,他岂不是成了孤儿?
我拉住娥设的衣袖,用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声音说:“离岸,我要见离岸。”
没一会儿的功夫,离岸便出现在了我的床前,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我的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不在那般虚弱,头脑也很清醒。
我抬头看向娥设,“大汗,让我和离岸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娥设始终紧紧的皱着眉,听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情愿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离岸,我看了看摇篮中的孩子,对离岸说道:“帮我把孩子抱过来吧。”
离岸默默的走过去,抱着孩子送到我面前。他是一个男孩儿,胖胖的,肉肉的,小手那样软,那样小,只摸一下,心都要融化了。只是刚出生的小孩儿还没有长开,还看不出他哪里长得像他的父亲,哪里长得像我。但我知道,他长大之后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英武。
我不舍的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看向离岸,“离岸,我就要死了。你说得对,我的孩子,他是大唐的皇嗣,不能在突厥的汗宫里长大。在这里,我能拜托的,便只有你了。”
离岸握住我的手,问道:“你想让我把他交给蜀王,让蜀王把他交给他的父亲是吗?”
我无力的点点头,攒了一些力气,才说道:“不要告诉李愔是在突厥找到的我,我不想因为我引起大唐和突厥的冲突。”
离岸道:“你放心!”顿了顿,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我想了想,说道:“替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还有,让他小心长孙无忌。”
离岸点点头,“好!”
我没有再看孩子一眼,害怕看了,便更舍不得。含着泪对离岸摆摆手,便将头转向了内侧。我没有问离岸怎么带着孩子离开,我相信他一定会有他的办法。其实,我刚才让离岸转告李恪说我从来没有后悔是假的。在这一刻,我是后悔的,不是后悔爱上他,而是后悔离开他。若早知道我这么快就要死了,还管什么是不是和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哪怕是以一个宫女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啊。
我似乎听到了娥设的声音,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听他说什么了,也不愿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彼时的长安,漫山的白雪红梅之中,他从身后抱着我,对我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又仿佛回到了属于我们的那个竹楼,他深深的看着我,说:“是我,我真的来了。”他说:“慕雪,这个婚礼,我本是想给你的。”他说:“新房里的人纵然是宜室宜家,可是我的心只在这小小的竹楼里。”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样深情的李恪,那样绝望的李恪,那样让我深深爱着的李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