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神情倦倦,显得极为苍老,听了我的话,似乎若有所思,眉眼间的惆怅之『色』,渐渐化开、淡去,变得烁烁有光,精神也为之一凛。从永和宫出来,在宫街上迎面撞见四爷,我忙福身,极为恭敬道:“给雍亲王请安。”四爷待我和善,略含了笑容,道:“十四媳『妇』不必多礼。”按理说,给德妃请安的应当是四福晋,我见四爷孑然一人,想着李氏意外故去,四福晋难脱干系,两夫妻定是因此而生了嫌隙,便不敢胡『乱』询问,寒暄几句,遂告辞。
回到贝勒府,见前院廊房停着一架绿锻大轿,知是十四在家里会客,随口问了句太监,道:“是谁家的轿子?”当差太监打了个千秋,方道:“回禀福晋,是隆科多大人来了。”我胸口一闷,无端发了脾气,隆科多女儿是十四未过门的侧福晋,眼下虽以建新院子为由,暂时没行成亲之仪,但外头的人都早已将隆科多当做十四的岳父看待。每每思及如此,我都恨得牙齿痒痒。脱了外衫,卸了妆,沐浴更衣后,我命玟秋去前院请十四用晚膳。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十四才过来。饭菜都冷透了,干锅烧得嗞嗞作响,我板着脸坐在正位,十四掀起帘子进屋,笑道:“可把爷饿坏了。”他坐到我旁侧,拿起筷子就往火锅里夹菜,又吩咐丫头道:“给爷盛碗饭。”他看也不敢看我,自顾自的吃得香甜,过了半会,才满脸不以为意道:“南边的小院子快完工了,依皇阿玛的意思,要让佟佳氏赶在年前入府。”
事到临头,我反而有些出奇的平静,我冷冷道:“所以你就急急赶着请岳父大人进府商谈婚事?”十四边吃边望了我一眼,道:“没有,舅舅与我有朝事商谈。”我漠然一笑,道:“什么时候又成舅舅了?”以前他都是隆科多来,隆科多去,背地里从不客气。
十四缓缓的放下碗筷,道:“咱们先前不是说好的吗?你也答应了让佟佳氏入府。”我道:“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要不南小院怎会几个月就建成了?恐怕是你日日督工,就等着院子落成,好叫我没了托词,是不是?”桌前侍奉着四个婆子,四个丫头,十四扬了扬下巴,道:“都下去吧。”众人屈了屈膝,一并退下。
屋中没了外人,十四方解释道:“薇薇,朝中现在有人上折子奏求皇阿玛复立二阿哥为皇太子,皇阿玛没有明确表态,而我,眼下需要隆科多的支持。”我看着他,如果我不是拥有现代的灵魂,如果我只是古代深闺中的完颜蔷薇,如果我不知道历史,或许我会答应十四娶侧福晋,甚至会在九子夺嫡的战争里,为十四献出一臂之力。
可我不是。
我又恨又怜惜,道:“皇位对你来说,真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以前我不想阻拦十四争取皇位,是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来间离我与他的感情。但现在不同了,他要为皇权之路铺砖添瓦,他要娶别的女人。到最后,他会不会也同样为了别的东西而舍弃我?
想想都不明觉厉。
我凝视着他,明明和从前一模一样,却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
十四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本能的往回一缩,他神情落寞,道:“薇薇,你知道的,这世上你才是胤祯最重要的。”他的甜言蜜语,仿佛起了厚厚的老茧,钝钝的,激不起我心中的涟漪。我笑:“我既是你最重要的,为何还要娶别的女人?如果我以前答应过你,允你娶佟佳氏为妻,那我现在不同意了,我反悔了,你要怎么办?”十四为难,道:“你知道,我...”稍一顿,即道:“皇阿玛下的旨意,我不能违抗。”我寒声道:“别拿皇阿玛做借口,当年你为了娶爱莲,可以在乾清宫冒雨跪一个晚上,你不记得了吗?”
说及爱莲,两人心中的那根刺猛地发作,狠狠刺入心肺间,痛不见血。
十四道:“这...如何能相比?”我越发觉得好笑,从心底里笑出声来,道:“不能比?是我不能和爱莲比,还是...你变了,现在的你不能同那时的你相比?”十四压抑着心中怒火,道:“这件事跟爱莲没有任何干系,她又怎能同你比?”
不知怎地,他也没说重话,我的眼泪却使劲儿往外冒,哭道:“不能比,那你可以为她跪一夜,为何就不能为我推了皇阿玛的旨意?我不要佟佳氏入府,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你,不要什么皇位,我们做彼此的唯一不好么?”十四最见不得我哭,手忙脚『乱』的替我抹泪,挪了挪凳子,与我膝盖对膝盖,手牵着手面对面坐在,道:“没有人同你分享我,你就是我的唯一。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抽泣道:“如果你不娶佟佳氏,咱们依旧好好儿过日子。如果你要娶,我就走,回完颜府去住。”本来我想说:如果你要娶,我们就休离。休离在古代是离婚的意思。但我忍着没说,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会像钉子镶进了木桩,往后即使拔了,也会留下去不掉印记。
十四几乎是哀求,道:“薇薇,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我哭得越发厉害,道:“那你为何要为难我?”十四眼睛发亮,道:“你想想,等我登上皇位,你就是皇后,全天下的人都要拜倒在你面前,你想怎样就怎样,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要给任何人请安下跪,坐拥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事物,难道不好么?”
是的,有凤来仪,成一国之母,流芳百世,任何女人都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