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秋从书房取了宝剑,双手捧着立在一侧。我替十四整了整衣襟,道:“我可不想惹事给你添麻烦。”十四勾起我的下巴,狡黠笑道:“你若真许了别人,爷肝脑涂地也不能叫你失了脸面。”我掬嘴一指戳在他额头,咬牙道:“谁让你肝脑涂地了?尽瞎说...”
他咧嘴憨憨而笑,拿过剑往院中去。我敛住笑意,端坐于炕上,朝玟秋道:“我在外头听说,有人曾送礼往府上请安,是一匣子珍珠,你可收入库了?”玟秋想了想,道:“外院从未送珍珠与内院,此事奴婢并不知情。”稍顿又道:“主子是不是怀疑,底下有奴才中饱私囊?”我轻轻嗯了一声,透过玻璃窗,望着十四在花林中挥剑起舞,悄声道:“你呆会去外院寻秦大管事和林二管事,将近两年府上收取支出清点一遍,如有错漏之处,也别声张,先禀明我再做处置。”玟秋掌事数年,对我的话了然于心,应了声“是”,便去了。
晚膳我亲自做了一道锅包肉,阿醒用得极香,一连吃了两碗饭。我与十四对饮了数杯御贡女儿红,我不胜酒力,两杯下肚脸就火辣辣的发热。酒后吐真言,此话简直是真理,我莫名其妙的开始埋怨十四只顾料理朝事,把我扔在一边不管。大约还说了许多空虚寂寞冷的话,弄得十四误以为我欲求不满,大白天里抱我上榻滚床单。我喝了酒啊,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理解,好像完全放开了,又笑又叫,又激烈又热情,使得玟秋她们都没好意思在花厅呆了,都跑到廊下静候差使。深春花团锦簇,鸟雀缠绵树梢,欢快的鸣唱。
亏得阿醒不肯午觉,去了书院玩滑滑梯,不然...还不叫人羞死了。
四爷带着李氏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直住在郊外庄子里,其间回紫禁城给康熙请安,总带回几箩筐亲手种的白菜、土豆之类,康熙甚为欢喜。李氏带着自己的儿女,与四爷住在小院子里,不知多安逸。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四爷在田里锄头,李氏就带着大格格在旁边搭的幕棚里煮茶绣花。弘时更得意,他常常随在四爷身后,帮四爷拨草下种子。
只是苦了四爷留在雍亲王府的那些女人们,连争什么抢什么都没个对象。
好生无趣。
爱莲过得胆战心惊,年后连着数月,陈二少爷知道四爷不在京里,各处守卫少了大半的人,便买通小厮,常常给爱莲递纸条儿,邀她在『药』房后的花园里碰面,又威胁她,若不听话就向所有人揭『露』她过去的事。爱莲受他胁迫,又不能寻年羹尧帮忙,简直毫无办法。
陈二少爷得寸进尺,在雍亲王府后街的巷子里买了一座小院子,每隔三四日就让爱莲寻借口出门与他厮混。四福晋的二格格又病了,所有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再加上四爷不在,便没怎么看管后院。况且爱莲有时候根本没告诉福晋,是擅自偷偷儿从后门跑出去的。
先还没什么,直到爱莲意识到,自己已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她谁也不敢说,只偷偷让丫头去街上买了堕胎的『药』。那丫头是她从年府带来的,年纪不大,没读过书,对爱莲有一点愚忠,并不知自己的买的是什么『药』,反正爱莲吩咐,她就照做。她自己给自己堕了胎,几日下不了床,偏陈二少爷不知所谓,硬要她出门私会。
爱莲这才恍然觉悟,该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
夜里她写了封信告诉年羹尧,说自己以前在玉泉镇的陈家『药』馆当过丫头,前头被陈家的二少爷认出来了,求他帮忙。因给雍王府送信的是朝廷的官差,故而信件很快就到了年羹尧手里。年羹尧不能让人拆穿爱莲身份,否则功亏一篑。他其实不信爱莲,但山高路远的,他没得选择,立刻遣了身边得力的奴才回京帮着办事。
那奴才叫季子然,是年羹尧的贴身侍卫。
季子然对爱莲之事一知半解,只道年府二爷爱上了侍奉的医女,年羹尧一气之下命医女假冒年府小姐嫁给了雍亲王。他身携年羹尧的书信,很快就在后院见到了爱莲。爱莲的身子还未养好,气息奄奄,蹙眉病弱,连呼吸里亦带着淡淡的『药』箱。
她的语气却绝然狠烈,支开下人,道:“我自会想法子把陈二少爷送入牢房,而你,只要买通衙门的人,后头的事你该知道怎么做。”
季子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深不可测,寒冽的气息,连他都觉畏惧,他道:“爷既要我来帮你,你要怎样便只管吩咐。衙门的事尽可放心,我定会让陈二少爷有去无回。”爱莲唇边抿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苍白虚弱,在季子然眼里,却有着摄人心魂的美。
我调查珍珠之事,十四很快就知道了。
他坐在炕桌那边看文书,道:“怎么不跟我说?”我在炕桌这边绣弘明穿的小袜子,随口道:“不想让小事扰你心烦,往后府上的事,我都会好好顾着,定不让你『操』心。”十四挑眉道:“哎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知道要管事了。”我在灯下穿针线,道:“我是贝勒的主母,当然要管事。你可别小瞧我了,侧福晋能干的事,我发点狠,一样能做好。”
十四呆了片刻,忽的一笑,道:“侧福晋能干,就让侧福晋干好了,爷没让你干侧福晋的事。”我停下手中动作,道:“但我不管事,底下发生了什么,若没人告诉我,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就像珍珠这事,若不是王桃心无意向我诉苦,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事情查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