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这话说的白宁馨面上一红,微微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在园中走了那么久,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好些千金都有些累了。陈老夫人也就在这临月阁中设下席案,摆上了各色的佳肴,其中一份,似是以菊花酿成,入口尽是清香,余味久久不散,苏尚彤甚是喜欢。
撤下碗碟,大家又趁兴做了几首咏菊诗。瑶国自开国皇帝瑶光帝开始就崇尚诗词文学,故而这些大户人家的千金个个都是熟读诗书的。一时之间,佳作迭出,好些看似不起眼的姑娘做出来的诗文却是典故层出、意境深远,叫其他人刮目相看。而拔得头筹的却是之前说出“绿意红裳”的黄姓姑娘。
那第四株菊花,苏尚彤本觉得“绿衣红裳”四字看看相配,可那位姑娘用了“绿意”,一字之差,虽有些失了原来的严谨,却脱了桎梏,平添了一分意境,显得生动活泼了许多,苏尚彤也觉得这般改来才是真正神形俱在了。
如今观她的诗,竟能通篇用典,却不失灵动,每一个字都找不出更好的来换了。苏尚彤只觉得这位黄姓姑娘的诗比她那位列四公子的哥哥还要好些。那日,翡翠阁中,李沐和柳恒生留下的诗作也是远远不如她的。
陈老夫人之前说自己没念过书不过是谦词,如今看了这黄姑娘的诗作也是赞叹不已:“早就听闻黄太傅的孙女不一般,有你祖父之风。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也被你比下去咯!”
“陈老夫人谬赞了。”那位黄姑娘声音有些细,但带着一丝糯糯的尾音,很是好听。
“怎么是谬赞!连我这不通诗文的老婆子都知道你诗做的好呢!”陈老夫人偏头吩咐了身侧的丫鬟几句,又笑着说道,“我府上有一端蓬莱砚,还是先夫在世之时得的。如今我一个老婆子又不通文墨,留着也是糟践了好东西,就让你带回家去玩,可好?”
“这如何使得!那端……”
陈老夫人佯装生气:“如何使不得!你可是看不起我老婆子是粗人,手里的东西配不上你吗?”
黄姑娘赶忙朝她行了一个大礼:“小女哪里敢呢。只不过是觉得这蓬莱砚太过贵重,小女怕是受不起。”那蓬莱砚是瑶光帝亲自用上好的蓬莱灵玉雕成,玉质细腻柔滑,通体碧绿。据说用此砚磨出的墨经久不干,墨质滑润,为天下名士渴求之物。可偏偏世间仅有三方,其余的两方都在宫中,谁也想不到另外一方会在安国大将军府。
“我说受得起就受得起!你行这么大的礼,我老婆子可受不起!请你们来,本是想同乐同乐,只要基本的规矩不错就行了,这么大的礼可别再行了,省的别人说我老太婆寻你们来是诚心作践你们呢……啊?”陈老夫人有一品诰命在身,这些千金小姐虽是出自高门大户,可都未得赐封,自然是要向陈老夫人行礼的。她这话是开玩笑般说的,下首的姑娘们也都笑着应和了。
苏尚彤听了陈老夫人的话才知道此女是太子太傅黄文韬的孙女,难怪其他人听到她的诗作脸上都无惊异之色。据传,这位黄小姐,天资聪颖,三岁就已熟读前人诗词,五岁成诗,六岁能临《瑶光帖》,七岁出头就跟着祖父后面学做文章了,十二岁的时候就已名满上京。可之后这位黄小姐大了,也无任何诗作流传出来,就渐渐被遗忘了。苏尚彤出嫁之后,曾听萧老夫人提起,这位黄小姐最后不知因为什么,被康亲王纳了做姬妾,通身的才华都埋没在康亲王府的后院之中了。
如今,这位黄小姐今年正是十四岁出头,才名正盛的时候,只是不知她为何后来不再露面,也不再写诗文了。这么想着,宁氏手指上的薄茧好似又出现苏尚彤眼前,她总觉得娘不再碰笔是有着什么缘故的。可是娘亲不愿说,她也不好问。
却听陈老夫人又笑着说:“我看哪,这苏家姑娘的诗也不错,倒也不负乃父之名了。”
苏尚彤知道自己今日写的诗作也就平平,却被陈老夫人当众赞了,也不知这话是好是坏,只道了声谢,便装作害羞一般垂首不语了。
陈老夫人却接着说道:“既然我老婆子送了黄家姑娘东西,你的诗也好,少不得也要送个好玩的给你。”她似是低眉沉思了一会,笑道,“我屋里刚摆上的那对插屏甚是有趣,拿来你看,若是喜欢就让你身边的丫鬟抬回去。”
那对插屏并不大,只是全部由上好的墨玉镂空雕成,上头是团扇状,与一般四四方方的插屏确是不同。扇柄上镶了一颗白色半透明的夜明珠。扇面看上去好像是极为坚韧的锦缎,上面以双面技法绣着梅花凌寒、空谷幽兰、青山翠竹、墨菊飘香四图。虽说这对插屏也很贵重,可比之前那端蓬莱砚却逊色了不少。故而,苏尚彤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应了,向陈老夫人道了谢,行了个标准的礼,命朱纱和素月将你两扇插屏接过来。
苏尚彤只觉得这般陈老夫人应当不会再不满意了,谁知陈老夫人开始笑的开心,后来看她的眼神竟似带着些失望,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因为陈老夫人兴致好,也陪着她们一道玩了那射覆、占花之类的游戏。苏尚彤之前并未赴过什么宴,本不大会这个,幸好有白宁馨和叶慕离在一旁指点着,才没闹出笑话来。玩了几回之后,她就发现那位姚小姐总是明里暗里的针对她,看来果真是姚侧妃的亲戚了。
闺阁之中所谓的“射覆”要简易许多,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