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城为人阴险,先前小七也说过,修远伤成这副样子,十有八九就是他蓄意安排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况且准老爷子从来不许将家丑外扬,饶是山寨被掳那次,周盈从小豆子那里得来了当初卢修城押在山贼头头手中的玉佩,却还是没能将他扳倒,那玉佩被卢修越拿走,后来又被准老爷子给收起来了,却对卢修城与山贼勾结暗害兄弟手足之事只字不提,让周盈很是不平。卢修城的嚣张与准老爷子的包庇脱不了干系,试问如果在最初就对他这样的行为给予重击,又怎么还会有后来愈加变本加厉的暗害,大家族中人擅长讲究博弈之道,她参不透这其中的玄机如何,也只能对此现状无奈,多留出几分心思来防范着卢修城的一举一动。
卢夫人走后便没有消息传回来,小七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毕竟她走时的理由是回家省亲,太过频繁的传递什么讯息反而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奶娘同卢夫人一道从佛寺中回来,此番没有跟着老夫人伺候,而是转来了修竹院来伺候她,现下她腰腹上绑着的枕头已经换了好几轮,低下头时除了一个充了气儿般的大肚子外连脚尖都看不到,这样笨重的打扮让周盈觉得很无奈,又有些庆幸好在现在已经过了热天,不然绑着这么一块肚子,就不是光起个痱子的难堪了。这天她正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假肚子跟奶娘在厢房里学走路,卢修远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滑稽的动作,唇边那抹笑让周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刚刚泄了点气,奶娘就在一边喊:“使不得使不得,少夫人您不用手托着的话,肚子会掉下来的!”
周盈一脸黑线地将刚刚放松的手又给扶了上去,满脸无奈地跟在奶娘后面邯郸学步,就听见有人将院门拍得砰砰作响,奶娘正教在兴头上,忍不住骂了一句:“没规矩的!”赶紧去开门一探究竟,周盈趁机偷了个懒在卢修远身边坐下,抬手拈了颗果子咬了一半,见卢修远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果子不放,就另给他拿了一颗。
卢修远低头看她新递过去的那枚果子,伸手去接,却没送到自己嘴里去,反而手一转又送回到她嘴边去了,周盈笑眯眯地张口接了果子吃,右手上一空,下意识一望,他正含着方才她咬了的那半颗果子朝她狡黠的笑。
竟然会用声东击西这一招了!
周盈抬手正想捏捏他的脸,却有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正是方才出去骂人的奶娘,眼下她满眼都是惊恐之色,口齿不清急声道:“不好了!咱们府里有人得瘟疫了!”从天而降的晴天霹雳当头把周盈给劈晕了,她一时有些回不过劲来:“你说什么,瘟疫?!”
“是府上一个老妈子,她女儿的婆家那里得了瘟疫,家里人死绝了就剩下她一个,就跑出来投奔亲娘,那老妈子偷偷把女儿藏在府上,本想找个粗使活计给她干的,结果那姑娘昨夜开始莫名发烧,现下人已经不行了,不止是她,连她娘和同住的几个下人也都开始发热呕吐,同瘟疫的症状一模一样!”
听得奶娘这般肯定,周盈脑中“轰”一声响,忙对奶娘道:“你留在这里守着修远,千万不要让他出去乱跑,也不要让其它人进来,我去看看。”…
发现疫情的院子眼下已经被闭门封了起来,小七在门口指挥着人在已经落锁的门上掏出一个只能用来送饭送药的小洞,防止里面的人出来或是外面不知情的人进去,那副情景很像是现代疫病防止中的隔离传染源。但除了一些普通的药材之外并没有医士来治疗,里面的人即便是不会饿死,也早晚会被病情折磨死,此方法只能暂时控制,治本却不可能。
“老夫人走时带走了不少名医,眼下我们自己火烧眉毛,尽然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周盈不解:“咱们府上不是只有一个医士,其它人呢?”
小七很是无奈:“他们听说是瘟疫,都收拾东西跑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救治,先前范阳城瘟疫死了大半人,眼下这城中人闻瘟疫色变,都是能不沾染就不沾染的,说什么医者仁心,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逃命要紧。”
周盈安慰他:“其实也不必如此灰心,柳暗花明又一村,总能找到法子来解决的……那里怎么冒烟了?”
小七闻言回头一看,脸色也变了:“那好像是修竹院的方向?”
周盈心中一凉,死死摁着那个碍事的假肚子不掉下来,一边费力地往修竹院方向跑,小七跟在她身侧,刚到了后院就见奶娘神色匆匆地跑出来,一脸惶恐道:“不是大事,不是大事,是公子拿火石玩不小心点燃了帘子,已经扑灭了。”
“那公子呢?!”
奶娘一下子慌神了,四下张望,是啊,公子呢!方才还看见他站在门口,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呢!
有提着木桶来回救火的下人停下步子边喘边道:“公子他……方才走水时正好二公子来了,说是怕吓着公子,让我等在这里灭火,他把公子给带走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湖……湖心亭!是往湖心亭去了!”
独立湖心的亭子中,立着一蓝一白两道身影,蓝色锦衣的公子正坐在石凳上,手扶额上,眉心紧紧皱着,似乎在为什么事而发愁,又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直到额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他的脸色才由惨白恢复了些许红润,抬眼看向那白衣公子俯身逗弄池中鱼时那毫无防备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