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
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
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
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露湿的百合、玫瑰梦里逸出一丝困倦;
呵,亲爱的,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
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
但愿我们化作浪尖上的白鸟:我和你!
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
在那里岁月会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
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
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
——叶芝《白鸟》
帷幕拉开,台上是一片白雾缭绕,紧接着一串钢琴声行云流水般在这个两层空间里流淌,曲调颇有几分熟悉,细细一听,竟是夜金陵里每天上演的《秦淮夜曲》的旋律,只是抽去了各种繁杂乐器,独留一曲钢琴,重新编曲,别有一番意味。
一束蓝光倾泻下来,光束中出现一架钢琴和琴师,人们纷纷窃窃私语,习惯了夜总会闹腾的表演形式,一时感觉新鲜。这时蓝光渐渐黯去,直至消失,而随着蓝光的隐去,另一种天籁之音又逐渐浮出,似随意的轻哼吟唱,外来音,会场里顿时静了下来,人们仿佛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又一束白光自天而降,光束里一袭倩影若隐若现,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子,侧身坐在阶梯上,她的头发高高挽了上去,露出天鹅般的颈项。
“镜里对君君不问”
女子幽幽唱出这第一句,不同于歌女的华丽哀婉,她的唱腔干净而柔和,别样的动人。
“花香绕指指酥柔”
女子唱出这第二句,随即优雅地站起,转过身面对着观众,只见最上乘的云锦织料轻裹着曼妙隽秀的身体,白光中一星星淡金色的光泽涌动,女子垂下睫,精致的面容上一抹红唇,如银装素裹中跃然而出的一支红梅,恰到好处。
“水照深楼楼亦暖,月笼风云云驻留”
女子徐徐走下阶梯,发上的白羽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犹如浪尖上一袭白色光流,直击怀瑾心房。
她似一只勇敢而执着的白鸟,轻舞在流波中,那是怀瑾最爱的一首诗:“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在那里岁月会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
她向往的自由,抛却尘世的浮华与悲哀,与同样执着向往自由的人,一同翱翔天空、弄舞浪尖。
闭上眼睛,她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喉头轻轻一滑,压抑而克制。
这整场的人,除了真纪,别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舞台上。真纪看着怀瑾,她看上去肃穆而忧伤成一座不属于这人间的神像。
舞台上,背景幕随着灯光的加强渐渐浮现,那是一幅秦淮夜景,红的花船,紫的画廊,蓝的拱桥,绿的河水,为了体现电影主题,又在夜空点缀了盛开的粉色樱花,颇具时代特色。
满场的观众这才如梦初醒,拍手叫绝,更有轻佻者吹起几声口哨,怀瑾睁开眼睛,周围的声响将她从那场白色自由之梦拉回到现实,梦是美的,白色的梦却要无数红色的鲜血铺就,她的脑中划过董知瑜工装裤上那抹鲜红的血,她惨白的脸唇,执着而屈怒的眼神,那晚为她更衣时那微弱的心跳……一切的一切,是否,她的心中也有一场迤逦的自由之梦?是否,她也梦想化身浪尖上的一只白鸟,自由翱翔?
“十里秦淮,镜花水月;乌衣巷口,一带妆楼”
台上的女子伫立在话筒前,那支曾为歌女伴舞的队伍终究还是上台来了,各人举着枚香扇,在静若处子的歌者身后扭捏生姿。
抬起眸,董知瑜寻向二楼的包间,这会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前排的怀瑾,她知道,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君可知 这载满灯船的河水,明日将流向何方?”
淡淡一声问,怀瑾只觉胃中莫名一阵痉挛,注视着台上的董知瑜,她希望自己会有答案。
“不管这些了吧”
董知瑜复又垂下眸。
“请将我拥入怀中。待烟花冷逝,请君莫忘这个秦淮之夜,璀璨的瞬间,河水中曾倒映成双的身影”
一曲终了,歌者向观众深深一鞠躬,这便向台下走去。
现场又爆起一阵长久的掌声,夹杂着偶尔的几声口哨。
“哟西!”怀瑾身后的一个日本军官开腔了,“这个女人是谁?”
一直待在包间后侧随时等待听命的翻译胡校这会儿走上前来:“报告今井大佐,那是我们外交部翻译二科的英文翻译,董知瑜。”
“嗦嘎!”今井闪着双兴奋的眼睛,一股酒气从他的口中冒出,“胡桑,去把董小姐请过来,今晚她就在我们包间看演出。”
其他几个军官混笑起来,皆拍手赞成。
怀瑾侧过脸,嘴唇翕动一下,终究没说什么,突然她转头看向真纪,却不想真纪也看着自己,怀瑾心中一惊,复又转回头。
下一场节目又开始了,这个包厢中的人却无心观赏,大家各怀心事,等待董知瑜的到来。
不一会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怀瑾随大家一起看过去,两个黑衣门卫带着董知瑜出现在门口,她已在旗袍外加了一件红色的线衫,遮住了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