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人同时愕然。
“我最亲爱的姑娘们, 喝完这顿酒,我就要离开这里, 去开拓我的石油王国了!”
“去哪里?”董知瑜将酒杯放下。
“先去东南亚解决一些事情,然后去西亚、北非。”
一时怀、董两人都无话。对于这位来去无踪的生死之交,在他消失的这几年里,虽也不时想到他,牵挂一番, 可总觉得他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坏笑着现身, 就像夜空中某颗不常出现的星辰,大多数时间里你看不到它, 但你知道, 它就在那儿。
可如今他郑重其事地说要道别,虽是知道他的去向了,却反而像是盼不到他了。
“你们无需担心我,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担心的人。”马修这么说着,竟“嗤嗤”地笑了起来, 好像这是一桩多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马修,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怀瑾若有所思。
马修恭恭敬敬地一颔首,双眸含笑。
“从今往后,你要做的事情就只是单纯的生意?别无其他?”
“除了上战场,我所做的事情都只是生意, 过去是,将来也是。”
“好。”怀瑾端起酒杯。
董知瑜却叹了口气,“马修, 你要去的可都是苦地方。”
“有趣的地方,”马修朝她挤了挤眼,“北非的沙漠最有意思,我喜欢那里。”
“沙漠?你去过那里?”
“去了两次,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驼队,偶尔窜出的狐狸……知瑜,你知道那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吗?”
董知瑜微笑着,望着他。
“音乐,一种非洲人自创的手鼓,可以由十几个人、二十几个人,一个部落的人同时演奏,第一次听见时那感觉太震撼了!真的,我从未听过如此昂扬、利落,如此带劲的音乐,我想那里的每个人都是天生的音乐家,才会对节奏有着那样出神入化的把控,从头至尾,没有词,没有其他的乐器,只有鼓,我却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飘了起来,飘在天空看着那片沙漠、那群鼓手,看着自己的躯壳,我听得热泪盈眶。”
董知瑜还是微微笑着,可不知为何,她的眼中竟噙着泪水。
一只温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那是怀瑾,耳边传来她清冽的声音:“自由,那是对极致自由的向往。”
马修拿那双翠绿得发亮的眸子望向她,灯笼的一簇光霎时投进了他的眼眸中,不安地跳动。
他拿手中的筷子敲了敲碗沿,发出一串“叮咚”声,又敲了敲,再去敲木桌,那节奏明朗起来,“听,就像这样,但比这激昂百倍。”
董知瑜拿起筷子朝自己的碗轻轻敲去,“咯咯”笑了起来。在她的教养里,吃饭时别说拿筷子敲碗,就连咀嚼声过大都是荒谬的,可她却觉得一定要尝试一番,定是喝多了,她想。
“知瑜,给我们唱个曲子吧。”马修提议。
董知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怀瑾。
“我也想听。”怀瑾笑道。
董知瑜站起身,“那我就清唱一个,”她轻轻咳了一声,开口唱道:“镜里对君君不问,花香绕指指酥柔,水照深楼楼亦暖,月笼风云云驻留……君可知 这载满灯船的河水,明日将流向何方?”
马修抬起手,“这太悲切了!”他站起身来,用浑厚温暖的男中音唱道:“任时光流转,那个古老的故事永不改变:为爱情和荣誉而战,非战即亡!任时光流转,世界永远祝福相爱的人!”
“《卡萨布兰卡》?”怀瑾问道。
马修并未停止演唱,他点着头,向怀瑾和董知瑜伸出手,这是前两年一部备受欢迎的电影《卡萨布兰卡》中的歌曲,怀瑾和董知瑜也陪着他唱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敲着碗筷,喝着酒,唱着,笑着。
外面的雪像是不会停了,这一间温暖的房内,一个即将远离的人组织起了自己的一场欢送宴,他那双半醉半醒的绿色眼眸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眼前的这个姑娘究竟有什么魔法呢?让自己惦记了这么多年?记忆的触须蜿蜒着向前伸展:第一次见她是在下关火车站,那时自己不过图个好玩,跟着叔叔一行人来到玄武,那时的她是汪政府外交部的翻译,他觉得她有趣极了,无疑是个知书达理的淑女,可眼睛里却藏着一抹倔强甚至愤愤,他哪知道,那时的董知瑜在去车站的路上刚遇到一辆运送wei an fu的卡车,他只觉她与众不同,从那以后便常常靠近她,想要逗她,想把她那有别于平庸淑女的部分激发出来。他冒充她的男友去丁家桥的审讯室要人,他好奇她的身份跟踪她来到董家老宅。他帮她营救怀瑾,在戏院对面的楼顶上,通过狙.击.枪的瞄准镜看着那个小小的、却沉着勇敢的身影。那年她拿出34根大黄鱼来跟他买军.火,他去天津护送货物,却被怀瑾跟踪,当时他便把她的身份猜了个大概。后来她失踪了,他去找怀瑾,知道了她的去向便拼了命地去找她,那一次他终于在心底承认,自己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姑娘。
珍珠港被偷袭,他冒死潜回玄武跟她道别,并向她索要一枚小照,她得体地拒绝了,她给了自己一枚吉祥币保平安,并告诉自己,小照是给爱人的,她会像一个战友和朋友一样等他凯旋……多么温柔而坚强的姑娘。
这个姑娘,他此生也不会拥有了,他要踏上新的征程了。
马修走了,直到年初三,怀瑾没有再提壹陆零的事,更没有在话里话外提及去留问题,董知瑜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