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菲安静的坐在一侧,吃着阿蒙烤好的酥脆鲜香,味道极佳的小饼干。
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老师和小龙身上,他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眼中隐隐带了几分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艳羡。
看他神情,就能猜得出他应是十分嫉妒小龙的待遇。
不过,这时的他,并不清楚什么叫做羡慕和嫉妒。
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是小龙那该多好。
数年之前,伊菲还被称作小黑奴,没有名字,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来历。
他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对于过去全然没有任何记忆。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个在矿山挖矿的黑奴,大冬天穿着破布条的衣服,干着成人两倍的活,每日一餐,喝的是冷水吃的是发硬如石块的黑面包...
他不觉得苦,因为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苦和累。他脑子笨,听不懂也不会说话,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能干活,还吃得少。
直到有一天,一个工头看他不顺眼,拿着布满铁皮倒刺鞭子,狠狠的打他,打的他满地打滚,然后他就知道了,那叫做痛。
可能是太痛了,于是,他不知怎么地,就用手把这个工头撕成两半,猩红色液体喷溅了他一脸。
那一刻,看着周遭人惊恐,畏惧,颤抖,害怕的神情,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自那以后,他虽然仍然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但却能从他们的表情中判断出来他们的含义。
就好像刹那之后,他变聪明了点。
后来因为打死工头的缘故,他被处以绞刑。
绞刑是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他平静的迎来了这天。
处以绞刑的那天,天气很阴沉,天黑的像是傍晚。
后来,一只长着一对长角的满目赤红的羊头人,带着几只黑皮绿眼睛的小怪物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里。
周围的人们在大吼着些什么,四散着奔逃,而他就这样被丢弃在了绞刑架上。
他闻到了羊头人身上散发的浓烈硫磺气息,羊头人指挥着那些长相丑陋的黑皮小怪物们,捕杀他的同类。
紧接着,许许多多的同类,死在了他的眼前。
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明明腥臭难闻,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诱惑力,让他内心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渴望。
那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渴望,渴望去获得。
后来,那些小怪物们拿着武器准备杀死他的时候,他再次发挥了他力气大的优势,撕碎了那些小怪物。
他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力旺盛的小怪物,被他撕碎后,仍旧在不停抽搐着。
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踩碎了小怪物的头颅,脑浆崩裂的那一刹那。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愉悦。
自心而发的无上愉悦。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享受的从来不是杀戮与鲜血带来的快乐。
而是生命在他指尖流逝的那一瞬。
他杀了很多的怪物,最后被怪物围攻致死。
濒死之际,他的身体里忽然产生一阵强烈的灼热之感。仿佛就像是把他扔进满是岩浆的火山里,瞬息之间就要把他烧成灰烬。
一颗宛如星辰般闪耀的碎片,从他体内浮现而出,随后便爆发出一阵炫目而温暖的光芒。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所有怪物都消失不见,独留下一地枯骨尸骸,在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状。
他全身极度虚弱,却咬着牙,狼狈的逃离了那里。
后来的记忆都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在那不久后,他就被一群奴隶贩子给抓住。后因身受重病,奴隶贩子不得已在中途把他扔下,让他自生自灭...
在生死之间,他不断匍匐向前行,追寻着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但他仍然觉得,那是极为重要的。
直到....
他遇见了那个仿佛眼中缀满星河万千的人。
仿佛在很久之前,曾有那么一个人,向他徐徐走来。
无边的光辉晕染出他的昳丽的长袍,万物在他脚边茂盛生长,仿佛众星拱月般停驻在他眼前。
他回眸而笑,目光像是望不穿的河流般深邃缱绻,他说:‘翡。’
那一瞬,他的心脏,像是万古不变的山石,骤然崩裂。
一颗小小种子在罅隙中发芽。
——找到了。
——我的光。
当伊菲从过往中回过神来时,沙伊已经姿态优雅的走了过来。
沙伊仍旧是带着他那种熟悉的贵族式虚伪笑容,令人望而生厌。
他垂下眼帘,狠狠的咬了口饼干。
沙伊如今刚满十五岁,看起来已经是个身材修长,外貌精致的小青年。
即使,如今白蔷薇的荣耀和过往早已被帝国抹杀,但是家族曾给他教育和熏陶,却是无法掩盖的。
贵族的仪态,有度的举止,和煦的笑容,再加上曾经白蔷薇公爵与曾经被誉为帝都第一美人的母亲,两者之间的全部优点,和那一头宛如海洋的蓝色短发,以及如苍穹般的苍蓝色双眸。
任谁也认不出,这个人会是多年以前,那个狼狈的,流落街头的乞丐。
比起好似只有十岁大,完全没有长开的伊菲来说,简直是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老师,午安。”他的声音像是大提琴般低沉清朗,笑容中带着微醺的暖意,行云流水的行礼,一举一动带着贵族式的优美韵律,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见状,伊菲忍不住捏紧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