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l市高级中学,简称l高。
l高西边艺术楼三楼的教师办公室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踩着一个凳子伸。少年的身形比同龄人瘦小,取书的时候不慎碰到了柜子顶端的一个大盒子,大盒子晃了一晃,迎头砸下。
盒子里头装着几本厚厚的字典,迎着少年的头砸来,少年下意识的一躲,却忘了自己站在椅子上,当即一个不稳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字典砸来、高处摔落,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害怕,却又瞬间镇定下来。
“小心!”
就在这时,一声焦急的呼喊在旁边响起,一个人从旁边扑过来牢牢地将少年抱在怀里,险险地躲过了厚重的字典,摔倒在旁边的地上。
就是摔落在地上,那人还是自己先着地,将少年牢牢护在怀中。
我就知道,有他在,自己怎么可能受伤。舒远这样想着,心里又是放心,又是愧疚,又带着隐隐的欢喜。但所有的情绪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镇定下来,认真道:“老师,放手吧。”
救了舒远的这个人,是舒远的音乐老师,一个名叫钟零羲的二十五岁男人。而舒远今年十六岁,正在读高二,是个艺术生,方向是古琴,理想是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的古琴专业。
听到舒远的话,钟零羲忙将手放开,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舒远摇了摇头,其实他刚刚那句放开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只是钟零羲没听出来罢了,但舒远却有些冲动,一鼓作气道:“老师,我以后……不过来了。”
钟零羲登时惊讶:“为什么?”他站起来,脸色不由得有些担心:“你爸妈又反对你学古琴了?别怕,我跟他们说。”
舒远摇摇头,抬起头来望着着钟零羲,乌黑的眼珠里看不清神色,只有一片坚定。他轻轻地说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将钟零羲震住,脸上的神色,身上的动作,全都僵硬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钟零羲才回过神来,满脸愧疚与伤心之色,他笑了一下,嘴角全是自嘲之色,回应道:“对不起,小远。”
“不!”舒远很快地应道,使劲摇了摇头。“老师,是我对不起你。我……”
钟零羲望着他,将近两年的相处,,他知道他的学生下面还有话,只是心绪混乱,一下子有些理不清条理而已,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好好地表达出来的。在他心绪混乱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断他,不然的话就会被带离话题。
果然,顿了一下,舒远的神色平静了,继续说道:“老师,你对我很好很好,我知道你不是贪图享乐。你如果只想要少年人的身体,只管对我用计谋就好了,我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但你对我一直以礼相待,甚至一直隐藏着,我……”
舒远的头迅速地低下,双手握紧了拳头,吸了一口气才道:“总之,老师你很好,只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再一次任性的权利。
少年的头虽然低着,钟零羲却能想象出那张脸有多么苍白,大约比那时候向家里抗争一定要报艺术生更惨三分。他心里早就知道是这种结局,也做好了准备,哪怕这结果来得再猝不及防,他也要应对。
舒远的性子看起来温和听话,但认定的事情九死不悔,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作为老师的他有错在先,对自己的同性学生动情,违背了道德与人|伦。
于是钟零羲继续微笑道:“好,你的决定是对的,老师支持你。”
舒远知道,只要他说出口了,钟零羲一定会答应的。而一旦答应,钟零羲再也不会帮助他、关心他,即便是偶然遇到,两人也只当是陌生人一般。这本是他想要的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舒远的心痛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舒远站起来将自己的琴收好,把琴囊背在背上,认真而郑重地对钟零羲鞠了一躬:“老师,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叫道,师恩深重,舒远毕生不忘。”
“过奖了。”钟零羲回答道,“受之有愧。”
舒远转身离去,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关上门的时候,钟零羲忽然说道:“舒远,不要放弃古琴。”
舒远眼眶发烫,说道:“老师,我一定一定不会放弃古琴的,我向您保证。”
钟零羲没有说再见,舒远也没有,他只是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一个人走下了楼。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钟零羲的情景。
那时候舒远十五岁,刚上高一,正处在学古琴最迷茫的时候。高一第一节音乐课,钟零羲推开教室的门走进来,一身普通的衬衫西裤,脸上略带病色,双眼却饱含着笑意。在教室中扫了一圈后,他的目光落在中间不起眼的舒远身上又离开,走上讲台,他微笑道:“我听说班上有一位学古琴的同学,第一节音乐课,可以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么?”
声音清越里带着些笑意,有些底气不足的病弱,却有种直达心底的强势。本来他话音一落,班上的学生就哗然——竟然有人学古琴?一般人治学钢琴小提琴,古典乐器也是学古筝琵琶,从来没有听过古琴。但因为他声音里的威严,哗然都变作了窃窃私语。
舒远不由得就站了起来,怯怯的不敢开口。而钟零羲微笑着安慰道:“不要紧张,这位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舒远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触到的目光平和温柔,带着师长的威严与慈和。舒远的心忽然就镇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