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如今的安乐侯夫人,原是我的姨母。”王詹嗤笑了一声,却终是没能避免举头望素月,低头思故人。
“姨母?”直把林福儿给雷惊呆了,这脑洞也太大了吧!
每一个悲情嫡女的背后似乎都有一个贼心不死的庶女妹妹在作祟。
这经典的桥段林福儿老熟了。
回忆着温暖芳香的昔年往事,王詹的语气也柔缓了不少,只听他娓娓道来:“她是我娘亲的庶妹,在我六岁之前的记忆里,她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羞涩的人,看人的时候眼睛都里透着水意,手心也是暖暖的,做的小鞋子比娘亲做的还精致,处处透着一股母亲的味道。”
“你这么说,那她真是个很好的人啊。”温柔外加羞涩,手心儿还暖呼呼的,整个儿就是一贤妻良母啊。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他当年,何尝不是这么想来着,更有愧的是……
王詹的亲生母亲唤作薛灵素,而薛氏不是嫡女,于是家里人便随意唤她为少娥,小娘子的意思。
然而,不论是脸蛋性情还是为人处事,薛少娥都强过薛灵素百倍。
薛灵素出身高贵却骄傲蛮横,还生了一张妩媚动人的狐媚子脸蛋。她仗着嫁妆丰厚地位尊贵,动辄便让安乐侯下不了台,偏她又是个不事姑翁的,安乐侯与老妇人私底下都很不喜欢她。
薛少娥就不同了。
至少从外表看来,她容貌清丽,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行为举止又是个文文弱弱娇娇柔柔的。就是待丫鬟也和和气气的,从未与旁人红过脸。
于是在薛灵素因为第二个孩子难产去世后,安乐侯便欢欢喜喜地迎了薛少娥进门,名正言顺地成了王詹的“母亲”。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薛少娥,已经身怀有孕了。
年少的王詹并未察觉到阴谋的味道,反而对这位“母亲”敬爱有加。
在小孩子的心里。一个温婉柔软心灵手巧的母亲。与蛮横鲁莽又爱吵闹的娘亲相比,简直是好了太多。
他亲近她,也总爱粘着她。
只是有时。他也会问,母亲啊母亲,我的娘亲到哪里去了?
薛少娥总是怜悯地摸了摸他的头,你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原来是。娘亲不要詹儿了。
王詹那时年少任性,薛少娥一句话便让他感觉到自己被娘亲抛弃的愤怒惶恐。一时冲动便翻着箱底儿将薛灵素做给他的木头刀木头剑扔进了火里。
娘亲有什么好的?只会做木头刀木头剑这些丑不拉几的玩意儿,还是母亲好,母亲做的小衣裳小被子比那些东西精致上百倍,母亲还给他找来了许多漂亮的丫鬟姐姐陪他一道玩耍。母亲待他比待亲生儿子还好,但凡有一样东西两兄弟都想要的,她总是笑吟吟地教王颍学会谦让……
此后。王詹更是死心塌地地敬薛少娥为母亲。
如今,长大后的王詹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都引以为奇耻大辱。
若不是在薛少娥进门两年后他有一次去舅舅家做客,在偶然的机会下,得知自己竟然深中慢性剧毒!
原来不仅是吃喝之物,就连衣衫被褥里头都淬下了毒药,漂亮的丫鬟姐姐们全都是薛氏的眼线,不是为了将他带坏的,就是为了看住他一举一动的,至于薛氏每每都让王颍谦让王詹一事,她已然将兄长不慈的恶名传了出府!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越有多大。
从信任孺慕,到冷淡疏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后来又出过一件大事。
王詹曾有过一位未婚妻谈氏,是薛灵素在的时候便给他定下的娃娃亲,只是后来薛氏见不得让王詹占了便宜,于是耍了回手段,想尽办法将谈湘湘配给了自己的亲儿王颍。
听到此处,只听见“啪”一声,林福儿狠狠地砸了砸桌子,张口便骂道:“这杀千刀的臭娘们儿!要是当时我在的话,不得拎刀废了她!”
在古代,夺妻之恨可比杀父之仇更加不能饶恕啊。
这薛氏瞧着是个慈祥温和的,没想到骨子里竟然坏透了,这哪里还算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啊,直接上升到最毒妇人心去了。
“你也是,不相信自己亲娘,倒去相信一个毒妇!”林福儿叉着腰在原地踱来踱去,越想心里就越憋屈,“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喜欢的净是薛少娥那起子温柔可怜的,一旦女人率性了些,便成了你们口里的泼妇——真是好没道理!”
“……林福儿,我若真是那样的男人,便不会倾心于你了。”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王詹对女人也渐渐疏远了起来,若不是见到了这位与他娘亲一般耿直刚烈的女子,只怕他这一生都不会动丝毫成家立室的念头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骄傲蛮横啰?”林福儿笑呵呵地眯起了眼睛。
果然林福儿关注的重点就是与众不同啊,王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这是五好夫君们的生存之道。
林福儿嫌弃地撇了撇嘴,瞧他这白表的,真是一点儿让人感动欢喜的情绪都没有啊!!
“那你刚才说你后悔什么呀?”林福儿高姿态地扬起了下巴,他可别想把这茬儿给她糊弄过去了。
“你呀,”王詹闻言眼含宠溺地笑了,然后说出了这一夜最激动人心的话来,“坏丫头,看你这可爱的小模样儿,有时候我真想打你来着。”
林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