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接连传出喜信,先是姚小改年前结婚,紧接着又传出鲍金东答应入赘到姚家的消息。这消息让很多人惊讶了,毕竟入赘这事儿对大部分男人来说,都不太好接受,当时农村里男人入赘,算是件没面子的事情。
那鲍金东是什么人啊,雄气、能干、人物好、当过兵,这小子虽说二十郎当岁,可在这村里,绝对是个很出众的年轻人。也就是他跟姚家那三闺女早早好上了,不然仰慕他的小闺女孩能围满他家的门——这些大约就是村里人的评价了。
怎么忽然一下子,入赘到姚家了?
鲍爸鲍妈对这个事情倒是想得通,好比说:咱家有四个儿子呢,不稀罕,姚家不是没儿子吗,得,给姚家了,谁叫他喜欢三三呢!
四个儿子,供不起。老二要是不入赘,指不定下边老四就得给谁家入赘。而姚家呢,闺女好,家境好,老二那性子,入赘过去也是能当家作主的,不会窝囊不会受气,等于赚了一份好家业,一个好媳妇。并且入赘了还在本村,这个儿子他们照样能得益。而对于姚家来说,女婿上门做儿子,肯定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鲍爸鲍妈算盘打得十分坦白,当着姚三三和鲍金东,也就是这么说的。
鲍金东性子豁达大气,他回去一想:既然我招给三三,比三三嫁进咱家更有用,那就这么着吧,反正本质还是我和三三咱俩结婚呗。
然后,他不就答应了嘛!
然而这个事情,在鲍家家族里却并没有那么开明,据说鲍家几个老长辈就有意见。至于村里众人,更是说咸说淡的都有,毕竟招赘这样事情,大多数人是想不通的。
说什么?——姚家要是穷鬼,鲍家能愿情吗?还不是图姚家富裕有钱。
这其中,姚老奶明面上没法子反对,背地里四处找人叨咕抱怨:他鲍家,还不是看中了咱家老大的家产……
而议论中心的那两位主角儿,此刻正躲在鲍金东的小屋子里。大冷的天,鲍金东把家里的小炭炉子拎进来了,抓了一把花生在炉口边上烤。吃是次要的,暖和又好玩儿。
“我之前也料到了的,肯定要有人说三道四,可没想到说得这样凶啊!”鲍金东咂咂嘴,“唉,这些人!我今天遇上后村鲍春生那小子了,你猜他说我什么?”
“说什么?”
“驸马爷!”
“驸马爷?”姚三三噗嗤一笑,“那你咋说的?”
“我说,哎,孙子,真懂事儿。顺便给了他脑瓜一巴掌。”瞧见姚三三憋笑的表情,鲍金东一脸无辜,“他自己叫爷的。”
鲍金东翻动着炉口边上的花生,不小心掉进去一个,落在通红的碳上,鲍金东飞快地伸手捏了出来,手指还是不免烫到了,他咝呵一声,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下,姚三三拉过那只大手,捏着拇指、食指看了看,没烫伤,便又放开,自己伸手放在炉口上烤火。
两双手放在炉口上,炉火映照得手指发红。鲍金东便抓着她的小手,一根根把玩她的手指头。
“你看你这手指,咋这么细!两根都不抵我一根粗。——我给你那戒指呢?”
“没戴。咱明天才订婚呢!”姚三三说,“叫大姐她们看见了,又该拿我说笑。”
“我好不容易给你买点东西,往后戴着啊。”鲍金东说,“我不是带回来一点钱吗?给你买了这戒指,还剩下不到三千,本打算订亲给你买东西的,今天我妈跟我要了,说反正招赘,订亲不用我花钱,叫我拿出来给金远做彩礼用。”
鲍金东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不出抱怨还是失落,似乎只是叙述一件事情罢了。姚三三抬头看看屋门,鲍爸出去溜达了,鲍妈应该在旁边屋里跟鲍三婶拉呱。姚三三轻声说:
“风俗就是这样呗,你妈这么做也完全合情理。往后咱俩自己挣钱,你想给我买啥都行。”
“我不是怨她,单纯说这事儿。人穷志短,我爸妈吧,这年头养大四个儿子,能容易吗?”鲍金东平淡地说,“大哥结婚,脱了我爸妈一层皮,现在金远又盖房子结婚,再脱一层皮,这往后还有金成呢,也难怪他们支持我招给你家。”
鲍金东招赘到姚家,似乎合情合理,他自己答应了的。可你要说鲍金东心里半点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尤其现在外头说长道短,说啥的都有。作为一个大男人,鲍金东心里难免就有些不舒服了。
“小丫,这事情怎么就跟我想的远远不一样呢?”鲍金东慨叹,“我原来想着吧,我先当几年兵,磨砺一下,把自己锻炼好了,才能护着你,然后我就好好挣钱,盖村里最好的房子,当村里最有钱的人,然后我就风风光光地,我开着小轿车来娶你,叫全村的姑娘都羡慕你。可你看现在,哪想到退伍回来,我还是光腚光,你却把事业做成这样。”
说着鲍金东两手一摊,自我解嘲地笑笑。“我反倒成驸马爷了!有个太能干的媳妇,也不全是好事儿。”
姚三三抓着他的大拇指头玩,瞅着他笑,悄悄问他:“你后悔啦?”
“嗯,有点儿。”鲍金东拽拽地抬起下巴,装模作样拿架子。
“哎,你不能后悔啊,说话算数。往后你领着我,把日子过好了,让人知道你鲍金东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叫那些人自己打嘴去!”
“那我要是真反悔了呢?你怎么办?”鲍金东问。
姚三三有时想,两世为人,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够冷情,看得透了,为什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