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那用来抢救他的一间房原本不大,里头却是人来人往。更兼之那往嘴里灌粪汁的恶心抢救法,活人都能给弄死了,更何况是一个深度煤气中毒昏迷的幼儿?
倘若她当时能想到这些不妥,暗示一些什么,是不是荣哥儿就不会死?可她偏生就没有想到,如今即便有了主意,也是事后诸葛亮,一点儿没有用场了。
一时间,祖孙两个虽然都算不上开心,可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却是安胜居,竟霍然站了起来,色言俱疾:“什么?!嫂嫂!”
杜氏原本便是个经不住吓唬的人,安胜居这一炸毛,她登时便哆嗦了:“我……我是说,荣哥儿,过去了。”
那一霎,安若墨看着安胜居,她甚至怀疑安胜居会不会冲上去打杜氏——大概,大概不会吧?这起码的lún_lǐ道德,安胜居总没有本事当着周老太太的面违反吧?
但事实证明,她的猜测,还是错了。
安胜居的确是不曾冲上去殴打杜氏,但那却不是因为什么懂礼貌讲文明。
在听到杜氏确定他儿子死了之后,安胜居身子一晃,直挺挺地就栽了过去。说来他也是够悲催的,每次周老太太或真或假要摔的时候,身边总是跟着个安若墨能扶一把。可他这一摔时,慢说安若墨正跪着起不来,便是能起来,只怕也要“赶不及”一下,而杜氏早就吓住了,反应也慢,就看着小叔子这么一头栽倒了。
这么的,第一个做出反应的竟然是周氏,她一声尖叫声震屋宇,却正是将先前抢救荣哥儿的庸医给招了过来。
说来这时代,真能找到几个靠谱的医生,实在是太难了。毕竟这医术不登大雅之堂,更兼许多医书都不是人人能见到的。是而这乡下好找到的土郎中,十个里头有八个不过是知晓几个偏方,会伺弄几个草药的寻常人。
而电视剧里那种一把银针起死回生的神医有是没有?多半是有的,只可惜谁都见不到……至少,非但安若墨没见过,这请来抢救荣哥儿的郎中自己也没有见过,否则断断不会做出这么瞎的诊疗方案来。
万幸他这一次说安胜居乃是血气上涌才昏倒的,不用灌粪水了,否则安若墨便是为了自己不当众呕吐,也得冒着被说成不孝的危险逃之夭夭。
但令她无语的是,这郎中虽然放弃了把病人熏醒的主意,想出的法子却也仍旧那么的不靠谱。他竟然催杜氏去打一盆冷水给安胜居擦脸……你怎么不一盆子冰浇上去呢?保证直接就冻醒了,冻不醒也砸醒了啊。
这血气上涌的病人,你用冷水给他擦脸,醒固然是能醒,可是好吗?譬如一个人出了一身的汗,你立刻给扔到冰窟里去,保证瞬间清爽,可是之后是伤风呢还是肺炎呢?
安若墨原本想拦,但想了想今日安胜居急匆匆拿着休书来找周氏的模样,她终于是咬紧了嘴唇,微微转过了头。
不必和郎中说这些个。若是他的本事真好,安胜居能治好呢,那挺好,治不好呢——昏倒还能有治不好的?也不过是叫安胜居头疼脑热个几天罢了。
反正这人已然什么用都没有了,丢回哪儿养病去,也没什么损失。
果然,那冷帕子往安胜居脸上一抹,他便睁开了眼睛,周氏原本哭天喊地的,这时候也一下子便不哭了,伸手抓了安胜居的手:“我儿呀,你可狠狠心,了断了那贱货吧。她不是什么姐儿,她是来咱们家里做鬼的罗刹婆子啊!”
那一刻,安若墨分明看到安胜居眼中光色复杂,之后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可发音模糊至极。
“你说什么?我儿!”周氏也分明察觉了不对。
这一刻,安胜居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又或者想说些什么的。可他口唇动弹,发音谁也听不清,手足更是抬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