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听,不过是一日的功夫,三姑娘房内就人去楼空,黄鹤渺渺,不禁勃然大怒,将探春房内仅剩的七八个丫鬟都唤了来。
王夫人森冷的眼光跟鞭子一般扫过几个丫鬟的身体,冷笑着说:“好!好!好!这才是我使唤出来的好人呢!连个大姑娘都看不住,居然叫她逃了出去!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探春平日对丫鬟们恩威并施,管束得极其严格,是以小丫鬟们面对盛怒的主母,尽管一个个战战兢兢,却都没有开口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非常静。
尽管地上跪着乌压压的人头,旁边也站着一些等候王夫人指令的媳妇婆子们,却一个个面皮绷得死紧,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一缕寒风穿堂而过,叫地上跪着的丫鬟们情不自禁身子一凛,下意识地卷紧了身上半旧的薄薄的棉袄。
王夫人冷哼着说:“带她们去院子里一字排开,跪下,这半日都要不给饭吃。”
空着肚子在这样寒风肆虐的数九寒天里跪在结冰的地上,小丫鬟们哪里撑不住?要么支持不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要么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啜泣着求饶喊冤,听得外面经过的人都不禁暗自心惊:这二太太一贯是信佛礼佛之人,总是听人褒扬什么心地慈软什么的,今日竟然如此凶性大发,虐待小丫鬟们。可见老话说得不错,人啊,顺风顺水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落魄,有些人就会毕露出其本来的自私冷酷的本色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的样子,王夫人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案上,对身边伺候着的周瑞家的说:“叫那帮子无用的奴才好生回忆一下!这些天三姑娘在屋里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和谁作怪?另外,有哪些人来过她的屋子?”
周瑞家的将早就在寒风中被吹得心窝窝都发凉的小丫鬟们问清楚话之后,最终将疑点锁定到赵姨娘的身上:探春逃离的前几天,几次叫人瞧见她悄悄潜入探春的闺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因为她是探春的亲娘,谁也没有起疑心。
王夫人怒道:“好啊,胆子不小!敢私下坏我的事!好个下流没脸的东西,敢唆使着姑娘做出这等败坏门楣的事情来!还不赶快给我拿了来!”
一旁伺候着的周瑞家的便问:“那这些小丫鬟们怎么办?还叫她们跪在这里吗?”
王夫人怒气不减,说:“小蹄子们看见异常也不知道来禀告于主子,一群废物!问话也不肯实言相告,不是我惩戒她们,还不肯说出实情呢,必须要惩戒。将她们统统拉出去,每人打二十大板,再革两个月的钱粮,赶到庄子上去做农活!”
周瑞家的忙答应着,又趁机下谗言说:“那个三姑娘的宋嬷嬷也是,越老越不济事。姑娘如今虽然不吃她的奶了,到底也是从小奶到大的情分,她的话,三姑娘该是要听几句的。可这老货现在只顾着自己享福,疏于管束,才会出这样的大事!”
王夫人一听,马上说:“你提醒得是,要加倍地责罚这宋嬷嬷才是,就怕她年老体弱,四十板子别要打死了。”
周瑞家的说:“打板子以示惩戒是一个法子,她一家老小都在咱们府上办差,何不将他们一起撵到田庄上去做最粗重的活儿,好叫阖府上下都知道,疏忽大意、不尽心竭力侍奉主子的下场?”
王夫人说:“很好,就照你说的做。”
小丫鬟们都互相帮着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因为跪了太久而几乎全麻了的膝盖腿脚,互相搀扶着被如狼似虎般的媳妇婆子们推搡着去挨板子去了。
一时赵姨娘来了,王夫人兜头一口唾沫喷在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大骂:“糊涂油蒙了心窍的黑心肠混账女人!生生将我的事给弄坏了!好好的一个闺阁女儿给你挑唆得干出这等败坏门楣没廉耻的事情来,叫她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赵姨娘不敢顶撞正在气头上的太太。
王夫人一贯低沉的声音拔高了许多,简直像变了个人似地,逼问道:“说!你把三姑娘藏到哪里去了?不老实交代的话关你进祠堂跪上三天三夜,不给饭吃。”
赵姨娘犟着脖子说:“说了你还要卖我女儿吗?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皮肉你不心疼,你怎么不卖你自己生的?”
王夫人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叫骂道:“王八羔子!竟然顶撞主母!黑了心的下作东西,几次三番我不理会,你还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信不信惹翻了我,真叫个人牙子把你卖了?别以为你生了儿子女儿就腰杆硬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庶子庶女而已,在这府里,也就值个屁!我好意给你女儿安排婚嫁,是看得起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枉费我高看她一场!”
夫人越说越气,竟然叫周瑞家的上前掌嘴,誓必要拷问出探春的下落。赵姨娘哪里是肯吃亏的,索性撒起泼来,虽然不敢骂太太,却将积年的怨愤都发泄了出来,冲着恶狠狠逼过来的周瑞家的一个手拐子撞上去,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你一个奴才秧子,胆子还肥得来!”
王夫人简短地下令:“动手!”
周瑞家的本来有些迟疑,赵姨娘不管怎么卑微,到底是半个主子,平时冷嘲热讽弯酸她两句是没关系,可是,这动上手了,万一……
王夫人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去,骂道:“糊涂攮子!怎么还不掌嘴!就由着这泼妇在主母房内逞凶不成!”
周瑞家的再不敢迟疑,她本身长得牛高马大,在体能上全面压过痩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