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大嫂子听了贺大娘问的那一句,只睫毛轻颤了颤,便微低了眼帘看着手中一个青碧的玉镯道:“但即使现今我和祝大哥哥一起,只怕也未必能同现在一般自在呢。我心里放不下相公,祝大哥哥心中亦是对相公有愧,中间隔了人隔了事,叫我们又怎么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与其两个人一处,守在一处将往日的情分都磨没了,还不如现在这般过着自己的日子。我念着他的时候,给他做身衣裳;他念着我的时候,帮我打几样首饰。这般的,我们心中只念着的,也就是以前好的时候了,也未必比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差。至于周大哥和张大哥,我和祝大哥哥其实找就说了不怪他们。只他们,哎……”
最后那一声的叹息,是无奈也是无措。毕竟叫她真的和祝铁匠这般好好的处上,两人心中都放不下那个结;但也因着两人这些事情,叫着疼爱她的连个大哥一直愧疚至今,两难啊!
南歌听着桑大嫂子的话,心中微酸;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么?想着那个总是爽朗憨厚的祝铁匠,又看着这个温柔似水的桑大嫂子?难道两人真的就这般的念着对方,却永远只是相望着过一辈子?
南歌不忍问道:“那……那你们曾那样心悦对方的不是么,真的就是这样算了,桑嫂子怎么舍得?”
桑大嫂子看着南歌那明明还有些稚气的小脸上,硬是被她做出那老成悲悯的样子,竟噗嗤一声,将方才那分的窒郁都消没了。不由轻捏了捏南歌的脸道: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什么?这人活一辈子,哪里有那么些情情爱爱的。两情相悦的结成连理固然是好的。若真是遇不着的,还真久一辈子不成亲了不成?也有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照样过的很好,说不得能比那两情相悦的走的还长些呢。除去你祝伯和你桑大哥哥叫我挂念,我还有那些衣衫,刺绣,蚕桑叫我挂念呢。人活一世,冷暖自知,许是人家见着我觉得孤寡一人独居,可怜的紧。但我自己也有我自己自在的时候啊……有得必有失,只要所得是我愿便好了。”至于所失……哪里又有哪些顺遂的?
听罢这番话,南歌无言。是啊,这不是电视剧要爱的死去活来,什么父母亲人都抛在一边。祝伯和桑大嫂子都是念情的人,桑书生为了他们连命都搭上了,叫两人如何心安理得的就那样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何况就如桑大嫂子说的那般,人活一辈子不是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他们怎么样只有过日子的人才最清楚,不能以己度人,将自己以为好的就非要强加到她人身上。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不是你认为好的就是对大家都好呢。
只是……虽明白这般的道理,但看着桑大嫂子眼中浅浅的哀愁,南歌心中还是会不忍。也许现在两人就很满足现状,那是因为这人还在眼前。若将来有一天一个人去了,连怀念的人就她一个了,连做的衣裳都不知道给谁了。那她是不是后悔那时候没有好好的那人在一起呢?
就像自己,原爷爷奶奶就守在身边,南歌以为这样是最幸福的,享受这爷爷奶奶的宠爱,天天的腻在他们怀里撒娇。只是当爷爷奶奶去世后,南歌才后悔,若那时候再多关心爷爷奶奶一点,多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记得那天她买上一本好书,兴冲冲的回到家里想给爷爷看的时候,看着空旷冰冷的屋子,就只能扑在爷爷奶奶当时睡的床上哇哇哭了。待她哭到昏沉,也再不见爷爷奶奶在急急忙忙的搂着她,哄着她说乖囡囡不哭了,而自己买的那本书也一直没能到爷爷的手上。那一刻,被懊悔与绝望一点点啃食的感觉,南歌现在都还无法忘怀。她又怎么忍心这个疼爱她的温软女子,同她那般的难受呢?
便开口询道:“若哪一天祝伯忽然不在了呢?若哪一天连祝伯走到最后,也没能和嫂子真正的好好生活有一段。嫂子可是会后悔。”
南歌这番话,竟叫桑大嫂子的身上都不由颤了一颤,连一脸上都不由的惨白三分,就见她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这般说着,脸上有些迷茫,有些哀戚。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叫南歌和贺大娘心疼的厉害。
南歌不由拉过桑大嫂子道:“桑嫂子不如给两人定个期吧,多少年总是个盼头,若是这无望的相望一辈子。可不是叫人心疼么?待来世便与祝伯伯无关,只你和桑大哥两人好好将这段缘分续上如何。想来桑大哥还在奈何桥上等着嫂子呢。”
听南歌说了最后一句,桑大嫂子忽然醒过神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轻抚了南歌的头,温声道:“好孩子,你说的对,相公恐是在奈何桥上等我呢。他曾说过,要与我相约到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恰上等三年。至于我与祝大哥哥这个结,结了那么些年,又岂是那般容易解的?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又将那身针脚细密的衣服给了南歌,叮嘱她交给祝铁匠。桑大嫂子才带了些恍惚的走了,一直到看着桑大嫂子远去,南歌才旋身对贺大娘说道:“贺奶奶,我想去看看祝伯伯呢。”今日听完这个故事,南歌心中不由的堵的厉害,恨不得能现在就好好的见见祝铁匠呢。
贺大娘如何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只叮嘱她早些回来,就由着南歌去了。
祝铁匠见到南歌来很是高兴,一张大嘴咧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来,看着南歌就嘿嘿直笑。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南歌看着祝铁匠这样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