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十一月,南方各地官员送上来的奏章,无一不提及瘟疫,从起初的三五布,已隐隐有扩大之势,便连庐王和焕王呈上来的折子里,也对各地瘟疫做出了详细的说明,直说已有扩散之状。
已两番从国库中拨出银子前往各地,可杯水车薪,各地的瘟疫愈发蔓延开来,食不果腹的流民,已成批的朝都城方向涌来,各地纷纷请永成帝派兵增援。
而这些日子,贺启暄已就此事与永成帝商议多次。
“如今各地瘟疫传播,并不是拨出银子就可以解决的,若是大批的流民涌入都城,都城里的安宁日子,怕是也到头了。所以,我和几位将军已经与父皇复议过此事,一面拨银子过去,一面带兵前往,控制各地流民往都城中涌来,让他们居于本土,配合官府的施救手段,以控制疫情散播。嫣儿,我知道,这样做有极大的风险,可……”
浓眉紧蹙,贺启暄的脸上,满是挣扎。
一面,想做个好皇子,好将军,为大梁的安定贡献自己的力量,一面,又担心妻女不安,贺启暄的心里,思忖了好些日子,却依旧不能说服自己,直至今日,乾安殿内,群情激奋,贺启暄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安枕无忧的在宫里锦衣玉食的过日子了。
大梁的安定,并不是说说就可以做到的。
“既然你已决定了。那便去吧,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并未有贺启暄想象中的拦阻,慕嫣然的神色一派平静,满是担忧的目光中,更多的,却是缱/绻的柔情。
“还未嫁给你时,父亲便说。你是个有鸿鹄大志的人,并不仅限与做一个富贵闲散的亲王,出嫁的时候,娘也嘱咐我说,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要支持你,在家里等着你,不给你添后顾之忧。”
想起了出嫁前一日,慕昭扬和柳氏叮嘱自己的话,慕嫣然的脸上。尽是思念。
顿了好久,慕嫣然一脸浅笑的抬头看着贺启暄:“你做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我都不会拒绝你拦阻你,只要你平安,只要你时刻记着。我和珠儿都在惦着你,在等着你早日归来。”
郑重的点着头,贺启暄伸出胳膊,将慕嫣然揽在了怀里,口中温热的气息。在慕嫣然耳边吐出:“嫣儿,对不起,对不起……”
摇了摇头。慕嫣然失笑的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是你们的责任,你的心里,不用对我和孩子有愧疚,嗯?”
久久不闻贺启暄出声,慕嫣然从他怀里坐起身子,轻松的笑道:“如果是昨日,你跟我说起这件事,我想我是不会答应的。”
见贺启暄挑眉看向自己,慕嫣然抿嘴笑道:“今儿在了尘庵,顺太妃跟我说了好些话,她说,我们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能让仇恨蒙住了我们的眼睛。我们要好好的过日子,不但要揪出害了母妃的凶手,还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样才是真正的胜利。”
长舒了口气,贺启暄抬眼问道:“所以,你觉得,我如今的做法,是对的?”
肯定的点着头,慕嫣然俯下身子靠在他怀里,放柔声说道:“父皇封你做龙虎大将军,必定不是想给你一个虚名,既如此,你要对得起父皇对你的期望,更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心,所以,我同意你去。”
耳边,是慕嫣然轻浅温柔的话语声,贺启暄长呼了一口气,侧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愈发感慨。
第二日早起,枕边已空空如也,想到贺启暄昨夜难得的没有翻来覆去的长吁短叹,慕嫣然的唇角,不自禁的弯了起来。可是,想到哀鸿遍野的南方,想到他要带兵去那瘟疫散播之地,慕嫣然的心,一时间又沉重了几分。
用了早膳,抱着珠儿在暖炕上玩着,贺启暄大踏着步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你今儿没去军营?”
诧异的问着,慕嫣然把珠儿递给乳母,自己则唤了紫云为他准备早膳。
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贺启暄看着慕嫣然轻声说道:“赶在早朝前,我去见了父皇,父皇同意让我带兵去南边了,所以,我打算后日一早就出发。嫣儿……”
如今,每耽误一刻,便有无数的百姓惨死,而涌向都城的流民,也会多出几倍几十倍,到时候,不但无法遏制瘟疫,还会打破都城中宁静的生活。是故,贺启暄的急切,慕嫣然感同身受。
点了点头,慕嫣然侧头问道:“一会儿,你还要去军营里吧?后日便要出发,今明两日的功夫,虽赶了些,大抵也是来得及的,我会把你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
空气中,莫名的多出了一丝凝重,看着珠儿欢快的笑颜,慕嫣然的心里,竟觉得酸涩难安。
虽并未亲身经历过,可这些年看过的杂书里,也时有描写战乱过后哀鸿遍野的场景,如今的瘟疫,与战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梁的南方,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吧?
一整日,慕嫣然抱着珠儿,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直到天色已经暗了,贺启暄还未回来,慕嫣然才陡然意识到,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只剩一天两夜了,而自己还有许多东西未准备好。
怀里的珠儿,已困倦的耷拉起了眼皮,慕嫣然轻柔的拍着她,直到哄睡了,才把她放回暖炕上,转身,唤来了紫云等人,让她们各自去收拾要随身带给贺启暄的东西了。
换洗的衣服,耐磨的厚靴,一应的救急药物,瓶瓶罐罐的,慕嫣然生怕不够。
及至看到暖炕上堆了慢慢的一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