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后,柳氏身后,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带着一双儿女,出现在了柏松堂门口,正是慕雪萍。
一身梅红色的对襟夹袄,下身是暗褐色的长裙,头上只简单朴素的插着一对碧玉钗,可看起来却也另有一番清丽的气质。
慕雪萍的长相,与慕老太太有七分相似,只要站在慕老太太身前,即便是陌生人,也定能看出她们是母女。
弯月眉,高俏鼻,眼眸中的淡然,更是让她的相貌平添了几分雅致。本以为在外二十多年,没有夫家和娘家的助力,她们夫妻的生活要过的相对贫俭些,可从她的面容和保养得宜的双手来看,岁月在这个女子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磨砺痕迹,相反,让她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实在的质朴。
“娘,不孝女雪萍回来了,女儿给您老磕头了……”
及至踏进柏松堂正屋的门,慕雪萍屈膝沉沉跪下,端正的给慕老太太磕了三个头,方一步一步的靠着膝盖挪到了慕老太太面前。
那一边,慕老太太已拿帕子掩着面,半侧着身子哭的肝肠寸断,便连身侧的傅妈妈,也跟着落了好一阵子的泪。
“外祖母,孙儿/孙女给您磕头了……”
慕雪萍身后,一双儿女紧跟着跪下,面色孺慕的给慕老太太磕了头。
“我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你从哪儿来的快回哪儿去,我只当那年没有生过你。你这狠心的丫头,这二十多年啊……”
口中的话语仍旧坚硬,可慕老太太皱纹丛生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此刻看着。更是添了几分凄楚。
“娘。女儿不孝。您打我骂我都行,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娘……”
放声大哭,慕雪萍匍匐着趴到慕老太太双膝上,拉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打。
慕老太太的手,哪里打的下去,顺着她的手往下,最终,仍是挣开她的力气。. 将她环在了怀里,愈发“萍儿”“萍儿”的唤着,眼中的泪。也更加汹涌的朝外落,惹得屋内众人闻者落泪,无一不动容,便连坐在慕老太太下首处扶手椅里的慕昭扬。也老泪纵横,不时的拿衣袖擦拭着泪珠。
“老太太,雪萍如今已回来了,您可别再伤心了,咱们坐在一处好好说说话吧。”
强忍下泪意,柳氏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走到慕老太太身侧柔声劝慰道。
又哭了一会儿,母女两人终于抽噎着停了下来,傅妈妈搀着慕老太太,柳氏趁势扶起慕雪萍又拽起两个孩子,一起进了内屋,唤了明萃明霞端了水进来服侍着几人净面。
及至再次坐回到正屋,众人的脸上,已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再加上正是过年时节,不一会儿,屋内,便传出了阵阵欢笑声。
陆鸿山当年与慕昭扬同届春闱,慕昭扬中了探花,而他,则是二甲头名的进士及第。之后,陆鸿山被封了正七品的县丞,而那地方,却在离大梁上千里以外的冀州府。
这二十多年,陆鸿山政绩显著,当日贫瘠的县城,如今已是冀州府数一数二的富饶郊县,而陆鸿山本人,也已是正四品的冀州知府,而今年的考绩,陆鸿山的名字,更是响彻都城。
大梁的百官考绩,每三年考核一次,以此作为官员升迁降贬的依据,而陆鸿山自那年做县丞至今,二十一年间,七次考评,皆为上优,于是,今年的官员考核过后,陆鸿山被永成帝亲封为正三品的通政使,连跃两级,正式调任至都城,成了天子脚下的百官之一。
听慕雪萍仔细的将这些年的生活一一道来,其中酸甜苦辣各有滋味,屋内的诸人,都跟着慕老太太一起不甚唏嘘,及至听到她们一家就要来都城生活,其中最高兴的人,也莫过于慕老太太了。
母女二人分隔了二十多年,如今,却终于能够团聚在一起,朝夕相伴了。
几近晚膳,慎重起见,柳氏带着赵妈妈亲自去张罗了,而慕昭扬父子几人,早在母女二人叙家常时,便打了招呼各自去忙了,此刻柏松堂正屋内,只母女二人和柏松堂里的丫鬟仆妇。
心中迟疑了片刻,慕老太太沉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郑重的点了点头,慕雪萍抬起头直视着母亲说道:“娘,他待女儿极好……这么些年,小吵小闹,就如同平常人家一般,是时常就有的事,可他对女儿的心,却是极好的。他身边,只女儿一人,同僚之间宴请时送来的妾侍,不等女儿问起,他就自行打发了,他说……他说,为了他,父亲临终我不得相见,母亲又与我生生分离了这么些年,若是他再对我不好,最难过的,莫过于母亲。所以,无论我们那时多苦,他对女儿都用尽了心思,娘,我们很好。鸿山说,八月里等他到了都城,他来给您磕头。”
说着话,如同小时候一般,慕雪萍轻轻的靠在了慕老太太怀里,母女二人轻声的叙着这些年发生过的悲欢离合。
“既然八月里就来都城里,何不跟他一起把家里的事情处置妥当了再来?如今这样,过了年岂不是又要奔波着回去,多辛苦啊……”
早忘记了这些年每每想及她时就恨不得自己没有生过如此不听话的女儿,此刻的慕老太太,话语中尽是浓浓的心疼。
头埋在慕老太太怀里摇了摇头,慕雪萍轻声说道:“知晓娘不怪我了,我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娘身边来,多一刻,都等不得了。”
说罢,慕雪萍释然的说道:“这点辛苦,其实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