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等着。”他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相信你,你说没事就一定没事,我等着你出来的那天,到时候炖肉给你吃。”
“好。”她眉眼弯弯地答应。
“这几天要照顾好自己,不许再瘦了。”
“好。”
“不许受伤,连一根寒毛都不许少。”
“好。”
“有事就跑,不许逞强。”
“好。”
……
——
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阴暗的走道中,宁天歌扒着木栅默默地注视了许久,才缓缓坐了回去。
袖管里是楼非白离去前留下的匕首,还有一小包银针与丝线,让她以备不时之需。
他总是替她考虑周到,关照她匕首是用来自卫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银针是为了防止有人暗算,就算她出了手,也不会让人觉察到她会武功的事,丝线是不见血的杀人利器,可以看情况使用,还说外面的狱卒都已打点好了,不会为难她的。
她笑着一一答应,满脸的没心没肺,可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那笑便不太维持得住,但她不敢收起来,怕他还会回头,他果然没走几步就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下了什么决心似地飞快地走了出去。
这就是她的师兄,这就是楼非白,她什么都回报不了的楼非白。
晚饭送来,照例是一碗黄米饭与两个白面馒头,宁天歌只要了馒头,让狱卒把黄米饭拿了回去。
撕去上面留了黑指印的表皮,她慢慢地嚼着,眼睛一直停留在对面那人身上。
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开口,到底怎样才能让他把背后的主子供出来……
她不清楚墨离在外面会做怎样的安排,早上在大殿时来不及作任何交流就被带到了刑部,她只能凭自己的判断与对他的了解去猜测,但她吃不准他到底会怎么做。
想起他在殿上吐的血,那是真的毒血,不是他作伪能作出来的,不由又有丝担忧。
吃完馒头,宁天歌和衣睡了一觉,半夜里,忽被一阵衣袂翻飞之声惊醒。
倏然睁眸,在黑暗中细细辨认着屋顶夜行人行动的方向,一丝冷笑逸上唇边,果然耐不住了。
数着脚步落瓦的人数,一,二……
嗯,两人,一人行刺,一人放风接应,来得不多,但确实也够了,还不会引起注意。
羽被下面的双手慢慢活动着,她转头看了眼对面,又抬眸看向走道顶端不足尺方的天窗,那里看不到丁点星月之光,一片漆黑。
咔嚓一声,天窗上的横栏被利刃一剑削断,一条黑影从上而下无声跃下。
宁天歌隐在暗处的双眸精亮,如她所料,来人确实选择了这条比较便捷的入口,只是他能在这么狭小的窗口通过,也算有点本事。
下来的蒙面人先看了眼对面牢里的人,见他死了似地躺着,遂陡地回头看向宁天歌,见她呼吸平缓沉沉而睡,抬手一扬,一道冷光笔直射向她喉咙。
银镖入喉,滴血未出,蒙面人见她身躯一颤,面部表情痛苦,然而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头已无力地倒向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任务完成一半,比设想的还要轻松。
转过身,手再次扬起想要完成另一半任务之时,他却动作一顿。
原本闭着眼睛的人正睁眼望着他,神情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步。
“告诉主子,李正没有背叛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点他的事。”他提着气一字一句地缓缓说着,眼睛看向对面没有声息的宁天歌,眼中现出痛心与失望,“但是,主子不该杀无辜的人,他,什么都不知道。”
蒙面人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沉声道:“你不是第一天跟主子,该清楚主子的性子。”
李正苦笑,点点头,“动手吧。”
蒙面人沉默了一下,手再次扬起,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飞镖在并不明亮的烛火下闪烁着森冷的光,“别怪我,我也是听命行事。”
“我知道。”李正闭上眼睛,“换作我也会这样做。”
等待着致命的一击,他的身躯还是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而是在听了白天那一席话之后,心里的牵挂突然象是被人打开了缺口,无法阻止。
他的老父老母,他的妻,他的儿……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却是听到叮的一声,他猛地睁开眼睛,见蒙面人痛苦地握着手腕,而他手上的银镖已掉落在地。
他正诧异间,蒙面人脸上的面巾象是被一股外力无形牵引般忽地扯下,面孔赫然暴露在灯光下。
那人大惊,镇定之色全无,慌不迭地拉起面巾遮了回去,见光需死,被主子以外的任何人见到真实面目,后果亦只有一条,便是自杀。
自杀,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
除了李正,应该没有人看到吧?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大牢走道空荡荡的只有冷嗖嗖的风吹过,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他这辈子以来遇到最诡异的事,先是手腕无端一阵刺痛,后又被扯下面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鬼了?
他被这想法吓了一跳,这里位于大牢最底端,离普通牢房尚有些距离,根本无人能看到这个角落,更不可能人有使手脚,唯一接近的人已被他所杀,李正又全身无力,不是鬼是什么?
这样一想,恐惧感便从心底升了起来。
霍地转身看向宁天歌,却见她还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