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屿的神情有瞬间的震动。
暖色的烛光映在来人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他面容柔和,身姿秀丽而挺拔,就那样立在内室的门口,象突然从天而降身披金光的天神。
天神,在这刹那间,他的心里只有这一种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被他隐去,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复又转过脸去,淡然地望着床顶垂下的丝绦,似乎对她的出现并未有多少惊讶。
惊讶的便成了宁天歌。
不过她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苏屿可能是将她当作某个成王派来的人了。
“苏屿?”她走过去,站在他床边俯视着他。
虽然处境有些不堪,但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尊贵,恬和,出众的风仪,还有眸子里与处境格格不入的平静,都无法使人敢对他有半分轻视。
微微上卷的长睫轻轻一颤,苏屿微侧了头,神情疏淡,这样直呼他的名讳,即便是成王的手下,即便他已成了阶下之囚,也不敢如此放肆。
“你不用奇怪,我并非是成王的人。”宁天歌轻扯了下嘴角,负着双手踱了几步,转身定定地看住他,唇边带笑,眸光清冽,“我是东陵安王的人。”
苏屿微微一震,眼里渐渐有了一丝审慎与讶然,但即使如此,他的表情亦未有多大的变化。
“怎么,不信?”宁天歌一笑,“成王霸权,野心昭昭,国主早有看穿,只奈何势单力薄,想与之抗衡,却有心无力,反遭囚禁之苦,我说的,可对?”
苏屿的眉头微拧,眼里那丝审慎越发重了,只是依旧一言不发。
“国主无需怀疑,如果我是成王的人,没必要深夜偷偷潜进宫来找你。”她一指身上的夜行衣,扬唇一笑,“若不是为了行动方便,这乌七抹黑象乌鸦一般的衣服我真不愿意穿。”
淡然无波的眼里开始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苏屿似乎被她这形容所乐,清淡的眸光被一种温润替代。
她挑了下眉梢,道:“看在我远道而来的份上,国主难道不觉得该起身接见下我这个邻国的客人?”
他缓缓展开一抹无奈的笑,苍白而清雅的面容因这个微笑而瞬间生动,极缓地摇了摇头,他清浅的眸光轻垂,落在自己手上。
宁天歌心里一动。
“你……不能行动?”她微眯了眼眸。
苏屿微微点头。
“还不能说话?”
苏屿再次点头。
密室里一下子安静。
宁天歌心中涌起一丝似同情似怜悯的感觉,但这同情与怜悯又绝不能加在这个男子身上,这个姿容秀逸气质淡雅的男子,不该被这种词语所玷。
她沉默着上前搭上他的腕脉,果然脉动虚弱无力,却绝不是被制住了穴位这么简单。
苏屿的眸光落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上。
“你可愿我救你出去?”手指一搭即收,她抬起眼眸看着他问。
苏屿望着自己的手腕,久久没有表态。
宁天歌声音微沉,“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等着成王来杀你,或者,由着成王,让桑月成为西宛与东陵战争的牺牲品?”
苏屿抬眸,淡然的眸子定于她脸上,许久,轻轻摇头。
“那你可有想好,到底是留下还是跟我走?”宁天歌负了双手,淡淡而问。
他略一颔首。
“好,我只问一次,你也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她凝定着他的眼眸,声音沉而缓慢,“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垂下眼睑,再次颔首。
宁天歌唇角扬起。
“嗯,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她俯下腰,在苏屿上方低声笑道,“就算你不打算跟我走,我也会将你强行带走,只不过,要麻烦点手脚,你自己也就要多受点苦头了。”
苏屿蓦然抬起眼睫,一向淡然的神情终于被打破。
这个人,真是有点……有点无赖!
如果一开始就作好了这样的打算,还这般认真地问他的决定做什么?
他清俊的面容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在他很小的时候,前任祭司曾说过,他命中会有贵人相助,至于这个贵人何时出现,会在何种情况下出现,则是未知。
如果,眼前这个人是他的贵人的话,他怎么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宁天歌绝对想不到此时苏屿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远在十万八千里,她看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只有一件白色的中衣,则随手扯下一块暗色的帘幔往他身上一裹,再扶他在床沿坐好。
“稍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能出声,只管放心地闭着眼睛,明白么?”她俯着身将帘幔裹紧,不忘再次叮嘱他。
一股淡淡的清香自身前那人传来,苏屿怔怔地望着露在黑色夜行衣领口外的那分外纤细的脖颈与细腻白皙的肌肤,不由再次想起刚才搭在他腕间那几根如葱一般修长的手指。
可眼前这人的容貌与身材,分明是男子。
宁天歌感觉到头顶那道眸光,手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捏了把他的手背,“还真是一国之主,身上的皮肤就是比别人保养得好,不过也太瘦了点,身上连半两肉都没有,都赶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苏屿被她这一捏,苍白的脸隐隐泛起一抹红晕,眸光垂下再也不去看她。
也许是生性使然,平素他很少去留意别人,如今之所以对宁天歌特别注意,也是因为他从未与他人如此相近接触过,而且那种淡淡的清香与这柔白的肌肤就在他眼前,他想不看或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