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地从御书房走出,在回廊转角处竟不期然看到了方倾。
他正站在开满紫色小花的藤架下,一袭白衣在幽绿色背景的衬托下显得极其整洁素雅,乌墨般的长发拢得一丝不乱,满身的书卷气令他看上去仿若从水墨画中走出一般。
纵然眼前的人文质彬彬、儒雅俊秀,可一想起他方才落井下石的做法,我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垂下眼帘,对他视若无睹,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皮都没抬。
“洛宝宁。”在我走出五步以后,他终于开口唤了我的名字。
不知怎的,我忽的想起在青梅镇的画舫上他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头也没回,阴阳怪气地道:“方大人,你不是说过让我离你远点吗?”
方倾在身后竟然破天荒地轻笑了一声,“在记恨我方才没有帮你说话?”
“记恨?哪敢啊!”心里堵着一口气,越想越不爽!
方倾在身后缓缓靠近,我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他仿佛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我走来,宽大的白色衣袖带起一股书墨香气,这香气……让我想起了当日身陷皇陵,方倾在我耳畔说话时,也是这样一股书墨香气,沁人心脾,萦绕不散。
他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到他的前胸衣襟几乎碰到了我的后背,这才停下来。
他垂下头,湿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朵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才那情形,倘若我真的为你出头,皇上会怎么想?你觉得在皇上的眼里,你我之间的暧昧说辞还不够吗?”
我一怔。回想起方才莫逐日的话,他说我勾引了方倾……
皇上啊皇上,您这眼睛咋长的。我和方倾分明就是水火不容嘛,怎么就传出绯闻了!
我还在愣怔之中,方倾又低声道:“跟我走。”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被他含着热气说出来,喷薄在我的耳垂上,竟显得暧昧异常。
暧昧……呃,我现在跟他靠得这么近。难懂不暧昧吗?!
意识到这一点,我连忙向一边闪去,他却意味深长地轻轻一笑,已经超过我,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他飘逸的身影从我的面前略过。我像傻了一般,居然没有进行多余的思考,双腿迈动,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事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着了魔似的跟着他走,或许也正是当时傻傻地就跟了上去,才改变了后面发生的诸多事情吧!
出宫门,跟着方倾上了马车。
与他面对面坐着,我微蹙着眉。没说话。
沉默良久,他开口了,“我曾经提醒过你,在皇上身边,万事都需谨慎,可你为何如此莽撞。得罪了乔远明、孙少谦两人,使得乔远明今日如此挤兑你?”
我愕然,“孙少谦与我的确有些误会,可是这个乔远明,我着实想不起哪里得罪了他!这人我私下里见都没见过的!”
“你可知孙少谦是乔远明的学生?当日孙少谦给你送礼,其实是乔远明想要与你示好,你先前醉酒时糊里糊涂地应了,后来酒醒了又将礼物如数退还,这等做法能不令人记恨吗?”
方倾用他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凝视着我,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不禁仰天长叹,果然醉酒误事啊!唉,啥也别说了,都怪我贪杯,酿下大错!不过,方倾怎么知晓得这么清楚?
“别用你那双大眼睛瞪我!”方倾悠然地向后靠了靠,两条长腿伸出来,搭在我身边的座位上,慵懒地道,“树大招风,你升官升的那么快,我自然要盯着你!”
说的可真坦然啊!自从我入朝为官以后,方倾就在背后随时盯着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清楚得很,我就像个真人秀演员,他是那看得很爽的观众,和导演!
“下官真是何德何能,劳方大人如此挂牵!”
他双眸微眯,歪着头看我,没接我的话,反倒说起了我去边关一事。
“此次前去边关,皇上是否暗自给了你另一道圣旨?”
我怔住,他果然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嗯,”我点点头,“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目光清朗地看我,没有说话。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向方倾讨教一二,这一明一暗两道圣旨,我改如何应对呢?正在纠结,马车停住了,鹤灵在外面道:“大人,洛府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那算了吧,反正我问,他也未必说。
谁料,方倾靠在身后的蒲团上,慢悠悠地对我道:“鹏州一行,变数极多,你且处处留心,边关地偏,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凡事先斩后奏全在你这个钦差大使定夺。”
我惊讶地看着方倾,他这是在给我忠告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这是鼓动我无视圣旨吗?
他的嘴角含着悠然的笑意,黑眸悠远深邃,就那么看着我,不再言语。
马车外响起流渊的声音,“子熙,既然到了家门口,不妨进府一叙。”
想来流渊等我许久见我未归,迎了出来。
我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风吟过来扶住我的胳膊,轻声道:“小心脚下。”
我顺势拉住风吟的胳膊就不松手了。
方倾从车上撩起窗帘,对着流渊灿然一笑,“玉兄不必客气,往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流渊的眼眸转了转,露出一抹妖娆笑意,“的确,来日方长。”
我听着这两人的话,怎么这么迷糊?
方倾瞥眼,看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