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相官邸之内,一身戎装面目表情僵化的小个子陆相杉山元正跪坐在沙盘之前,这是一幅直径三公尺精致异常的华北局部沙盘,这是参谋本部的一些参谋的心意,同时亦是体现大日本帝国在华北作战的决心,由于中国军队在上海打了海军陆战队,所以一直作为不扩大派的米内光政也怒不可遏的大声疾呼惩罚暴支,要求陆军增派兵力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以南北对攻的形势威逼中国首都南京,迫使国民政府签订城下之盟。
杉山元毕竟欣赏的是参谋本部参谋次长石原莞尔的战略头脑意识,但是并不喜欢性格桀骜不驯不会做人的石原莞尔,杉山元也认为开辟第二战场是在分散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战斗力,短期解决中国事变不过是口号而已,并非真正的作战意图的体现,三个月灭亡中国是精神口号,并非战术与战略的最终实施。
而且在杉山元看来日本也不相信在“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之下的南京国民政府此时有与日本作战的决心,就大体国际形势使然,自从1936年德意日反共协定签订之后,日军军部方面认为英美将被德意所牵制,无力干预其侵华行动,日本陆军“七七事变”只是取得了在华北地区的局部胜利,但未能使中国屈服。
因此,一直默默无闻的日本海军方面认为应该打击中国的金融和工农业的心脏地带的上海,严重摧毁中国继续抵抗的经济实力,迫使南京政府接受日本方面的要求,但是这个看似美好的愿望能否顺利的实现?杉山元自己心中也是忐忑至极,中国与中国人太过复杂了,日本人用了几百年才从中国影响的阴影中走出来,建立了所谓的自信,一次又一次巨大冒险的成功让日本逐渐的失控和失去理智,但是杉山元非常清楚,中国可以屡战屡败,但是日本只要失败一次,那么等待日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杉山元并不知道,在与他距离几千公里之外的中国湖北腹地的保康,也有一名青年将领在对着一副更大的沙盘,这幅沙盘上赫然标着日本与朝鲜与整个中国,刚刚被晋升少将军衔的林定远没有半分的喜悦之情,他的新编第一师成了淞沪大战的看客,这是林定远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林定远非常清楚,国府方面要在上海先敌出击的主要原因是国内形势所逼忍无可忍,不仅华北将继东北之后沦陷,现在南京政府想求偏安江南亦不能,国内人心愤激,中国共产党主战观点深得人心,此时如再不坚决抵抗,国共二次合作的良好局面有可能遭到严重破坏,中国的综合国力虽不如日本,但中国拥有国土面积辽阔,完全可以“以空间换取时间”,争取最后的战争胜利。
而且,南京政府把希望寄托在深忌日本势力扩张的美英两国的所谓“调停”上,而且中苏当时正在谈判互不侵犯条约,短期内可望获得援助,从政治上分析,上海不仅是中国最大的都市,而且也是一个国际大都市,乃“中外观瞻所系”,“国际观感”十分重要,包含以上海之战来引发西方列强的干预这一目的。
因此最高统帅部决定“不惜任何牺牲,予以强韧作战”,从经济上来看,上海是国府经济重心,聚集于上海的国民政府经济和财政方面的利益,无论如何是需要保护的,而且上海和江浙一带的工厂、物资也需要在对日作战的掩护下,向内地迁移,这也是不惜任何牺牲,予以强韧作战的一个目的。
从军事战略上说,中国军队在长江流域作战,比之在黄河流域较为有利,因为中国军队缺乏机械化部队,没有绝对的制空权,与日本空军相比完全是消耗式的,缺乏自身的造血能力,不宜在华北平原对日进行大决战,且就全国地形言,在黄河流域与敌作战,不若在长江流域有利,因长江中下游可利用湖沼山地掩护,较为有利。
林定远知道蒋百里向蒋介石提出了自己的战略意见,即著名的凇沪开战并扩大之,引诱日军沿江而上,但是蒋介石予以批驳,蒋介石认为上海乃是重中之重,如果在上海扩大战局,美英一定联手干预,而且德国方面亦在努力调停,于是调整战斗序列,命令中央军第十师、十七师、二十五师、八十三师、九十师二次北上,投入对上海方向的作战。
在林定远看来熊式辉提出三点抗战主张非常符合现实,即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移民清物,坚壁清野;避实击虚,昼伏夜动,蒋百里的战略固然是对的,但是不战放弃国都在很多时候是对整个抗战士气的挫伤,这就是战略战术上不能打的仗,但是政治上需要打,即便已经预料到了尸山血海的最终结局,依然要义无反顾,很多时候牺牲亦有很多种,为了全局利益而牺牲的局部利益,为了整体而牺牲的个体。
不出林定远所预料的是,经过认真准备的中国陆军精锐部队经数日苦战,第八十七师占领沪江大学,第八十八师占领了五洲公墓、宝山桥、八字桥等各要点,第二师补充旅接替第八十八师孙元良部防守上海爱国女校、持志大学,并担任攻击虹口公园和江湾路日军司令部的任务。
而日军方面则退守江湾以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为中心的据点,依凭坚固工事顽抗,中国军队往往屡攻不克,无功而返,进攻部队自身伤亡非常之大。
在八月十四争夺外围阵地的激战中,负责指挥进攻的第八十八师二六四旅旅长黄梅兴阵亡,成为开战以来中国军队牺牲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