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旒云哈哈大笑:“你当着那么多财东的面骂我,我把你赶走,这已经扯平了,何以见得我会公报私仇,查封你家的银号?”
晋二娘道:“小妇人虽然不认得王爷,不过谁不知道王爷是个有仇必报的人?王爷要查封我家银号,那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事。”
竟然当面也敢指责自己睚眦必报!玉旒云心里稍有不快,但很快又笑道:“我便真的要查封你家银号,你当如何?”
“小妇人要据理力争。”晋二娘道,“哪怕就是滚钉板,告御状,小妇人也不容老爷一手创下的家业被人无理摧毁!”
语气如此斩钉截铁,玉旒云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晋二娘又道:“不过我看王爷又不像是要查封银号——到底有何贵干,烦您赶紧说出来吧。小妇人每天要处理的杂务多着呢,没功夫陪王爷消遣。”
玉旒云笑了,看堂上摆着太师椅,也不等主家请,就径自过去坐下,抱了两臂道:“好。你爽快,我也爽快——我不想查封你家银号,不过,我想你家银号离开票业会馆,不再按票行的老规矩办事。”
晋二娘愣了愣:“为什么?”
玉旒云道:“你们做生意的人何必问为什么?只要知道有没有好处,不就行了?”
“和生意人来往,自然是这样。”晋二娘道,“不过,和官家来往又是两样——生意人只会在钱财上耍手段,再怎么折腾,大不了让你倾家荡产,你还可以重新白手起家。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家的人耍起手段来,我们生意人怎么吃得消?难道还真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么?”
有意思!玉旒云笑了起来:“你可真是考虑得周详。好吧,我这样说,如果你愿意脱离票业会馆,帮我做这件事,不仅你们鼎兴会成为樾国最大的票号,我还会提拔你家成为官商,以后自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看如何?”
晋二娘显然觉得这个条件很吸引人,不过还是问:“西京这么多票号,为什么选鼎兴?”
玉旒云叉着手指:“西京票业十三家大票号,那十二家哪怕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也好,表面上还是抱成一团的,只有你鼎兴被他们排除在外。你在票业会馆里只有受气的份,出来帮我做事,岂不是对大家都好?再说,你当日有胆来我面前要求和莫学仁比试,不就是对自己的本事满有信心吗?我如今让你另立门户,地位超然于那主席之上,你反而觉得我不该选你了?”
晋二娘狐疑地看着这个难以捉摸的年轻人,心里飞快地转过无数个主意。她当然知道玉旒云决不会是捉弄她以图报复——单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个人不可能得到像玉旒云今日这样的地位。也许玉旒云只是利用她,那也无妨。商场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只要对生意有好处,应该一试。唯一担心的是,这其中究竟会有多大的风险?权衡来权衡去,最后心里只一个声音:这当儿,玉旒云上了门,难道自己还有的选择么?就豁出去了!她因道:“王爷要我脱离票业会馆,按新规矩办事,到底是什么新规矩呢?”
玉旒云没有立刻回答,轻轻笑了一下,有嘉许之意,但似乎是对着自己,接着才道:“究竟是什么新规矩,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向那十二家财东请教了许久,还没有得出头绪来。不如我把我要做的事告诉你,你依照你多年打理票号的经验来告诉我,需要制定什么样的规矩,如何?”
晋二娘道:“好。”
玉旒云便道:“票号为了避免自身麻烦,一般都不愿做私人借贷。我希望鼎兴能够想出一个办法,让私人借钱变得容易些。”
“就是这个?”晋二娘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是官商来做,就容易得多——须得定一条律法,欠债不还的,流徙三千里。当然,为免有些人破罐子破摔,来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还是得事先有抵押才可借钱。朝廷官员还可由朝廷出面,强制每个月从俸禄中扣钱还贷——这些都是可行的办法……”
她才说到这里,玉旒云就出声打断:“好,这些晚些再谈。短期之内,票号还不会官办。如果没有朝廷做你的后盾,你要怎样办这件事?”
“没有朝廷撑腰——王爷是拿我开胃了?”晋二娘道,“那我就得去找地痞流氓山贼土匪来撑腰了——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知道朝廷的律法之所以人不敢轻易违抗,就是因为背后有公差衙役拿着棍棒刀枪随时准备处罚刁民。你要我敞开大门借钱给人却不给我什么强制手段——难道大人真的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么?”
“你原来会背《三字经》!”玉旒云笑了笑,“要你一力承担这风险,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最近会有许多朝廷官员急等钱用,我希望鼎兴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虽然现在我不能强行从他们的俸禄中扣钱来还贷,不过只要他们现在向你借,将来我就一定让他们还——谁还不出的,抄没家财,流徙三千里。”
晋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