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梦泉像是木偶似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你没有受伤吧?”玉旒云看了看他。
石梦泉默默地摇头。
玉旒云道:“我在朱家坝等你回来,郭罡说你应该下午就到,可是傍晚的时候还不见,我怕你出了事,所以带几个人来看看。”
石梦泉还是没说话。
玉旒云道:“我来的路上遇到了郭罡——连他都回来了还不见你,我就更担心了。他还想阻拦我,但是我可不听他的。后来他说,你耽搁了这许久,一定是富安情况有变,所以也就跟着一起来了。果然在这里遇到刘子飞……”
石梦泉依旧一言不发。
“你没有受伤吧?”玉旒云再次问,“都没事吧?”
这一次石梦泉终于出了声,就像是静静的雪,仿佛很镇定,又仿佛打着颤:“都是你计划好的么?”
玉旒云愣了愣:“什么?”
“富安……”石梦泉道,“范柏和吕将军的死……刺杀刘将军的计划……都是你计划好的么?”
玉旒云没有回答,好像是默认了。
石梦泉有些不甘心,又加问一句:“是不是都是郭罡计划好的?你同意的?”
玉旒云仍旧不说话。石梦泉觉得心痛难当。他多么希望玉旒云能够否认,能够把一切都推到郭罡的身上,甚至,只是推卸责任,只是撒谎,也不要承认这狠毒的计策她也参与其中。然而他又太了解玉旒云了,只要是她做的,她不怕担当,尤其是过失。
“为什么?”明知道答案,还是要问。
玉旒云只是沉默地骑着马。
“为什么?”石梦泉这次提高了声音,“不论他们做过些什么,跟我们有多少意见不和,他们都是自己人。现在对自己人动了手,将来……将来……”
一阵风紧,吹落了玉旒云肩头的积雪。没有了那白色的勾勒,便看不清她的轮廓,她混入漆黑的天幕,仿佛消失了一般。
“大人!”石梦泉实在忍不住了,策马赶到她的前头,拦住她的去路:“大人,你答我一句话,随便什么话——我求你答我一句话!”
玉旒云不得不停了下来。“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她淡淡地说。
“怎么会……”石梦泉本想说“怎么会没有其他的选择”,但发觉这句话太愚蠢,便道:“郭罡心狠手辣,大人如今依了他的计策,向自己人动了手,总难免会被旁人知道。这样下去,将来还怎样领导军队呢?”
玉旒云紧抿着嘴唇看着他,好像是因为雪网的阻隔需要看得格外仔细似的,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然后,突然冷冷说道:“同意郭罡这个计策的人是我,领导军队的人也是我。现在你没受伤,这很好。不过,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刘子飞死了,我自信没人敢追究此事,而他现在还活着,我要头疼这个已经很麻烦了,还要听你质问——我觉得我没必要回答你的质问。这样说,够不够了?”
石梦泉一愕,风割在脸上,刺进眼里,叫人浑身麻木。
玉旒云一挥鞭子,骏马长嘶,撒开四蹄,绕过了石梦泉的阻拦,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雪连下了三天也没有停。不过刘子飞写给兵部的急信倒是在郭罡的监视下按时送了出去,这次除了是八百里加急之外,还叫骁骑营的两名兵士护送,确保此信可以平安送到西京。
瑞津的部队大多还不晓得玉旒云和石梦泉回到军中的真相,只是知道他二人回来“协助”刘子飞指挥部署此此攻郑之战。自大青河之后,将士们就盼望两人能重回军中,如今终于等到了,大家都欣喜兴奋。一听说他二人要到军中来检阅,早早就翘首以待,都想看看石梦泉身体是否完全恢复,玉旒云又是否英武如昔。
一见之下,果然没有失望。玉旒云一身月白便装,乘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雪地上遥遥驰来,仿佛天上的武神降世。而石梦泉一袭青衫跟随在后,在茫茫雪原上就好像一株破土而出的春草,带给人无限的期望和力量。相比之下,全副铠甲的刘子飞虽然极力做出赳赳之态,却显得老迈臃肿。
看了众兵士的操练,又随便聊起分别数月间的事。众人都听说玉朝雾皇后身怀龙裔,而石梦泉则被赵王爷招为女婿,免不了有一番恭喜。再讲起攻打郑国的计划,虽然具体事宜并不能透露,但人人都满怀信心——这头攻下了郑国,开春回朝后皇后也该产下太子,樾国今年正是双喜临门,庆澜帝说不定会大赦天下,还减赋三年呢!
虽然相谈甚欢,但大家还是觉得同以往有些不一样。过去玉旒云和石梦泉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并辔而骑,并肩而立,这次石梦泉却始终保持在玉旒云的身后,严守着君臣主仆之礼。几乎每个人都心中暗暗犯了嘀咕,但是看两个人的神色如常,又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便又暗骂自己多心。就连卢进、韩夜等人,虽然发觉玉、石二人几乎相互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只是想:玉大人一向话不多,这并不奇怪。一笑了之。
不过,石梦泉的心里最是明白:三天了,他和玉旒云真的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他每晚都合不了眼,盯着被雪光映在窗纸上的树影,翻来覆去。
他想起仁宗元年的时候,他们在内廷和藤王世子打架,对方把石梦泉绊了一跤,结果玉旒云暴跳如雷,拣起一块石头把藤王世子的头打破。这事当然惹恼了藤王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