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师父一愣:“你竟然知道恩师的名号?那些有份逼死他的奸险小人们个个忌讳提到他,我还以为现在中原的后生晚辈已经无人知道他了呢!”
玉旈云嘿嘿一笑:“果然,世上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我不仅知道你恩师的名号,还曾拜会过他的陵墓。于你有灭门之仇的那一位,若我没猜错,应该是神鹫门一位姓阕的前辈。而你的师姐,则是西瑶的孝文老太后——是也不是?”
况师父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他似乎有太多的问题,不知从何问起。
“我是什么人,这重要吗?”玉旈云感觉自己第一次在和况师父的对话中掌握了主动,“其实不过是机缘巧合,我在天江边遇到了那位阕前辈,下棋赢了他,所以他就告诉我这段往事。之后,我去到西瑶去,意外地遇到了几位你的同门师侄和孝文太后,才知道他们原来也和翦重华前辈有如此渊源。”
“师侄……”况师父喃喃,“是栗佤族师兄师姐们的徒儿……孝文太后……她……她可好么?”
“你可真是要帮她多积点儿福德了!”玉旈云道,“她几时来找楚国武林中人报仇,我并不知。但是我在西瑶的时候,她为了控制军政大权,竟不惜逼自己的儿子出家,又把朝廷里所有支持他儿子的大臣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她还指使自己的孙子同时和楚、樾两国签订盟约。可能她原本是想来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但只怕楚樾两国不肯吃亏,日后必定向西瑶报复。”
况师父低着头,神色凝重,仿佛是很痛心孝文太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又似乎更加担心她的安危。“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他盯着玉旈云。
“这有什么奇怪?”玉旈云道,“前年西瑶皇宫举办观音出家法会,楚、樾国两国使节同时出现,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西瑶人想一个姑娘吃两家茶礼,楚、樾两国也都知道了。我在翼王身边,能不知道这些?是你老人家长年居住在海外荒岛,才不晓得中原大地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吧。”况师父喃喃,“算起来,我离开西瑶也有快五十年了。”
“你就不想回去看看?”玉旈云问。
况师父摇头:“我当初发愿在荒岛上修行,至死也不再回西瑶去。我不能破了自己的誓言。”
“至死都不回去?”玉旈云讶了讶,“阕前辈是答应了你师父翦大侠,所以才在深山隐居六十年。你这又是答应了谁,竟然要永远住在荒岛上?”
“我没有答应谁。”况师父道,“我是在菩萨面前发愿。我知道师姐一刻也不忘记仇恨,迟早会血洗中原武林,这有违师父的遗愿,她也会因此造下太多杀孽。我深受师父大恩,无法阻止师姐,只有为她在佛前祈福,希望菩萨可以亲自阻止她。或者,若真有报应,宁愿报应在我身上,也算给我一个机会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
“哈哈哈哈!”玉旈云忍不住狂笑起来,“我实在没听过比这更荒唐的事了——你强迫你徒弟跟你修佛已经够荒谬,没想到还有更可笑的——你师姐虽然贵为西瑶皇太后,但其实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她身边纵然有高手护卫,但以你的武功,要接近她有何困难?你可以闯入西瑶皇宫,好言相劝,你甚至可以将她绑架,带她到这荒岛上来,那她自然就不会再想办法报仇了。又或者,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功以及和太后之间的同门情谊成为西瑶的大臣。若是你能够权倾朝野,掌握兵马大权,到时候你说不准出兵攻打楚国,自然没有人敢出兵。甚至,若是你不能够劝服你师姐,她也不能容你立身西瑶的朝廷,你可以投效楚国。若是你能够帮助楚国的守将,把天江沿岸守得固若金汤,西瑶士兵可能会望而却步,血光之灾亦可以避免。阻止她的方法只怕有千千万万,但是你却选择袖手旁观——将来她如果多造杀孽落入地狱,你师父在天之灵第一个责怪的就是你。”
本以为这话会激怒况师父,但没想到况师父只是看着她,原本充满怀疑的眼神,现在竟带有一丝悲悯:“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有许多可以做的事吗?你以为我以前没有试着去阻止吗?只不过我后来忽然明白,当人以为以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改变一切时,就已经在犯戒了。仇怨就是这样结下的——老天爷分明会报应,这一世不报,下一世也会报,但是人却偏偏不信,偏偏要自己去讨回公道。恩怨自然没完没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驳斥自己当天那番谴责菩萨不公的言论,玉旈云想,这老头儿的歪理还真多,何必跟他白费唇舌?到时候西瑶人若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踏平楚国,那自然好,若是作壁上观,或者和楚国联手,那日后她就连西瑶也踏平了!便瞥了况师父一眼,心道:反正你自己将自己困在这小岛上,孝文太后下场如何,只怕要等到你们两个都归了西,她才能详细告诉你了!
既然话不投机,也就没法再聊下去。两人都默默地走着。约莫半个时辰,才来到了龙须湾。只见海盗们都聚集在石滩上,不知议论着什么。
“你去吧!”况师父说着,转身离开。
“你不去和你徒弟打声招呼?”玉旈云讶异。
“他已经不是我徒弟了。”况师父头也不回。看他那动作,好像是散步,只是速度却快得出奇,话音落下,人已经去得很远,只剩下一个小点儿。待玉旈云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