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

梁太后双目微阖侧身躺在美人榻上,身后的琉璃屏风映着殿中辉煌的灯火在她皱纹迭起的脸上投下一层颜色诡异的阴影,她的整张脸却像是一座完全没有表情的雕像,刻板而肃穆,与方才在永寿殿里怒气冲天形容生动的老妇判若两人,而这——

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她是在这座吃人的宫廷里腥风血雨几十年走过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方才因为秦宣的事她确实是动了肝火不假,却还不至于为此乱了方寸,所以她的声色俱厉里,虽然恼羞成怒的因素有之,但更多的却是刻意为之,以此表明自己对待这件事的立场。

因为有些人触了她的底线,她要给这后宫里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些示警罢了。

横竖不过是做人前的一场戏,而现在关起门来却到了明算账的时候了。

此时原本应该在殿中服侍的宫女都已经被打发到了院子里,只孙嬷嬷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墩子上一下一下力道适中的为她捶着腿。

梁太后闭目养了会儿神,突然貌似无意的开口问道,“那小畜生呢?”

“已经寻回来了,奴婢吩咐云平锁在笼子里看着了。”孙嬷嬷道,低垂着眉眼并没有去看她的脸色,只是极为平常的问道,“太后要见吗?奴婢这便着人给您人抱进来?”

“不用了!”梁太后阖着眼,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摆摆手,“回头交代她们抱出去处理了吧。”

雪团儿那只猫是七年前羲和王出使异域带回来的稀有品种,毛色雪白顺滑无一丝的杂色,而且性子温和乖顺颇通人性,一直都很得梁太后的喜欢。

可是如今,它成了牵扯到秦宣受伤的关键。

就算它只是只畜生,也就算它是被人利用,它的存在都已经碍着了太后的眼,太后是断再见不得它了。

“奴婢明白!”孙嬷嬷点点头,观察着梁太后的脸色顿了下又迟疑道,“那今天这事儿太后您看——”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梁太后反问,她说话的语调虽然极为平和,言辞间却带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冷酷味道,“那贱人,真的是越发放肆了!平日里她们就仗着皇帝的宠爱恃宠而骄,那些无伤大雅的把戏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全当没看见,不曾想她却是越发的出息了,居然把手伸到宣儿那里去了,她们眼里还有哀家的存在吗?往日里哀家总在你面前念叨那萧氏的性子过于敦厚,现在看来要是个个都如她一般哀家倒是可以少折点寿数了。”

梁太后口中所谓的贱人,孙嬷嬷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不过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懂得这里头的道理,在主子没有自己言明之前绝不会自作主张去妄断揣度,于是只便只做附和状的轻声道,“太后若是对太子殿下过意不去,命人查办了也就是了。”

“查什么?”梁太后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带了一种变了调的阴冷道,“她还不是拿捏准了皇帝就这么两个儿子,哀家便是恼了她也不能看着我秦氏的江山后继无人,最后终究还是得要妥协的。更何况她既然敢做肯定已经把那些个狗胆包天的奴才拿捏住了,刚刚在永寿殿里的情形你也不是没看到。现在也就只能盼着宣儿醒了,否则也就是个死无对证。”

话到这里孙嬷嬷更加确定了梁太后的立场,她心里虽然是更在意秦宣一些的不假,可刚才太医也说了,秦宣似乎伤的很重,所以梁太后的态度就跟着变了,她——

要为自己和整个皇室血脉的延续留后路。

换而言之如果秦宣能够转好活蹦乱跳的醒过来,那么要梁太后替他做主处置了那些恶人也未尝不可,如若不然,这个哑巴亏他也是吃定了。

这么一想,孙嬷嬷对秦宣倒是有些不忍。

“只是可怜了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她叹了口气,又猛地察觉自己失言,好在梁太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心下快速一转,她便马上移开话题道,“不过依奴婢看,今日在永寿殿那边长公主的表现却像是与往日里有些不同的。”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人都有被逼急了的时候。”梁太后不以为然的闭目摆摆手,孙嬷嬷起身取过旁边的软垫给她靠在背后扶她坐起来,梁太后这才继续说道,“荣安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别看她平日里一副默默无闻平和大度的模样,内里的性子却最是个倔强的,今天她那些话哀家也不是听不出来,她定然也是对这事儿的背后因果有所察觉了,往日里她同宣儿的姐弟情分就极为深厚,会站出来袒护弟弟也在情理之中。”

梁太后的这番话孙嬷嬷听完倒是一愣,因为她只是觉出今天秦菁据理力争时的那副气度与往日略有不同,却不曾想梁太后已经看到人家心坎里去了。

她还是略有几分不确定的皱了皱眉,“这么说来长公主却是个明白人?”

梁太后耷拉下眼皮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显露,过了一会儿她才又抬眸对孙嬷嬷道,“回头你就把哀家的话放出去,就说萧氏这段时间身子不适,太子伤了不能服侍跟前尽孝,再不见好的话就让洛儿暂且搬到永寿殿侍候汤药。”

皇后抱养普通嫔妃的孩子,或者位份稍高的嫔妃抚育出身低微的皇子公主的事,在这宫闱之中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虽然眼下梁太后的心里未必真就定下了这个主意,但只是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足够蓝淑妃食不安寝的惶恐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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