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景帝因为刚刚发了火,将桌上奏章战报扫了满地,管海盛带了两个徒弟正跪在地上重新整理。
“儿臣给父皇请安!”秦菁走上前去,盈盈一拜,眼中神色淡然,态度恭敬有之,礼让不足。
景帝本来正在气头上,见着她来,无疑更是火上浇油,当即便是冷笑一声,“怎么?你现在这便是得空来给朕请罪了吗?”
自打半月前在乾和宫前见了一面之后,这还是父女二人之间头次相对。
当时她的态度的确是惹恼了景帝,而景帝本身就是不是个大方的人,于是便让他耿耿于怀一直到现在。
他不说免礼,秦菁也就自觉站直了身子,轻声道:“儿臣当时也是情急之下一时失态,人都说骨肉连心,都过了这么久了,难道父皇还要与儿臣这般斤斤计较吗?”
她那嘴角扬起明明是带了笑的,但是眼中神情冷淡却无半分笑意。
景帝坐在案后,再次无言以对,这一刻他才突然开始有了一种崭新的认识——
这个女儿,从此以后,已经要与他势不两立了!
即使明白,也许从很早以前她在他面前那些谦卑恭顺的姿态就已经都是伪装,可是这一刻突然正面交锋,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是堂堂一国之君,普天之下哪个人见到他时不应该是诚惶诚恐恭谨礼让,偏生是自己的女儿逆天而行,这般张扬霸道的站在了他的对面。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他想要像处置秦苏一般处置了他,可是手下握住朱笔却怎么都无法强迫自己落下去——
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形势所迫,他有顾忌!
秦菁看着他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心里也将他的想法体会的明明白白,她弯身自脚边捡起一份折子弹了弹,重新整理好的时候顺带着扫了一眼,恰是来自萧羽方面的战报。
若无其事的把那折子上前放回景帝面前的同时,她便是再度开口:“儿臣此来,是向父皇谢恩的!谢谢父皇为宣儿做主,讨回了公道。只不过太医说他的伤势严重,只就体内毒素彻底清除也还需要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怕还不能亲自来给父皇谢恩。”
秦宣受伤,即使她有言在先,不准任何人擅入乾和宫,但是以景帝的身份,他什么做不了?
可是自始至终,整整半个月他都不曾踏入乾和宫一步!
这样的父亲,哪还有一点值得留恋?
秦菁这番话冷嘲热讽,半分情面都不留,景帝看着她脸上自然祥和的神态,嘴角肌肉抽搐的近乎痉挛,可偏偏——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不给他任何的余地去反击。
对峙之中,景帝手中朱笔上面的朱砂滴落在秦菁方才呈送到他面前的战报上,管海盛见状急忙上去打圆场,慌张的抢了景帝手中朱笔,道:“哎呀呀,折子脏了!”
说话间他便要去取了那折子来擦,景帝烦躁的一把推开他的手,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纸上内容,忽而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
“瞧瞧你萧家人做的好事!”景帝怒然斥道,说着目光忽而一冷,一把抓起那道折子劈头摔到秦菁身上,指尖颤抖指着她大声道:“二十万大军落在他的手上,不过几天就出了这样的纰漏,被人团团围住,身陷囹圄不得出,他就是这么给朕带兵的吗?”
那奏章的两侧封皮都是用实木薄板制成,外头裹了黄绸,他摔过来的时候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秦菁未躲,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纸面上的朱砂蹭到她的前襟,留下一点亮眼的屋子,自始至终她的嘴角都带着那丝雅致的笑容静默的望着景帝。
奏章落地,她又弯身捡起来,规规整整的再次放回景帝面前。
景帝错愕,她更是面不改色的盈盈一笑:“行军打仗的事,儿臣不懂。父皇若是觉得征西大将军的能力有问题,下了折子撤职查办,或是再派新人过去接任也便是了,这样的军国大事,实在是没有必要与儿臣打招呼!”
这个时候,正是军心不稳,百姓动摇的当口,哪里说是撤换主帅便能撤换主帅的?
即使他原先便带着这样的目的在做事,至少也是要等这场战事休整以后。
景帝只觉得胸口一闷,险些再被她噎的背过一口气去。
“儿臣此来的目的,已经向父皇禀过,既然父皇还有军务要处理,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秦菁淡淡的看他一眼,又是屈膝一福看,礼节上当真是规规矩矩滴水不漏。
因为进门时候有了被他晾着的先例,这一次她便不再多等,直接说完径自转身就走。
景帝再次被她这般桀骜不驯的神气激怒,胸口剧烈起伏之下随手抄起手边一个茶碗砸在她脚下,怒声斥道:“荣安,你放肆!”
蓝月仙方才是紧跟着她的脚步进来的,只是进门便见这父女俩针锋相对的模样便站在内外两殿的交界处没有上前。
到了这会儿她也跟着有些糊涂了,这荣安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即使她对景帝再怎么不满,暗地里运作也便罢了,这般肆无忌惮的上门来找堂堂天子的茬——
自大秦开国八百年来,只怕还真就只有她这得天独厚的唯一份儿了。
是以蓝月仙静默不语,只是从旁边看着,暗暗推敲秦菁此举的用意。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