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唐太太有所求,雪雁忙笑道:“唐太太有什么话只管说,何必说个求字?何况我哪有本事能帮到府上?”她虽是举人娘子,但是唐家却是皇商,经商多年,比他们家强得多,只是皇商地位不及举人清贵罢了,一干寻常官吏又有几个小瞧他们?
唐太太道:“此事也只能求你,却是事关于公公的。”
事关于连生?雪雁怔了怔,笑道:“怎么说到我大哥哥身上了?什么事儿?”
唐太太问道:“于公公今年有二十岁了罢?”
雪雁仍是满腹疑窦,点头道:“我大哥哥比我大一岁,今年刚好二十岁。唐太太,容我冒昧,你说我大哥哥的年纪做什么?”
唐太太见她一脸茫然,说道:“你放心,是喜事,大喜事。”
说话的时候,对于雪雁,唐太太心中不由得羡慕非常,她上有长兄,又有旧主,还有干爹,最要紧是的有个姐姐救过圣人,虽然只是个丫头,却上上下下都没有人小觑于她,唯恐还被宫里记挂着,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便是寻常官宦家的主母也不及她。
雪雁笑道:“这可奇了,我竟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却听唐太太言道:“于公公如今年纪虽轻,却极受圣人看重,又不肯私下结交朝廷官员,更不曾无缘无故地收受贿赂,着实可敬可佩,于公公如今已经做到了副总管,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想巴结于公公的人多不胜数,因此有人托我给于公公做媒,家里有个女人,既免了于公公的后顾之忧,也是知冷知热的,出宫回家不必面对冷床冷榻。”
雪雁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她还不知道于连生已经升到了大明宫掌宫副总管,因此听唐太太说时,心里十分欢喜,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唐太太居然要为于连生做媒。
看了唐太太良久,雪雁哑着嗓子道:“唐太太,我大哥哥可是太监,怎么能娶妻呢?”
唐太太却并不赞同,道:“谁说太监就不能娶妻有子了?有权有势的公公,哪个家里不养几个姬妾,过继几个儿子,认几个干儿子干女儿?瞧瞧戴公公和夏太监家里,一个有一妻六妾,一个有一妻九妾,膝下十来个儿子女儿,过起日子来,比寻常人家还有滋有味呢。于公公年纪轻轻便有了这样的本事,更不该一个人过日子才是。”
旁边一个丫头也笑道:“我们太太说得极是,赵大奶奶该应了才是。”
雪雁看了这丫头一面,只觉得面生,心中便生出几分疑惑来,连忙摆手,道:“戴公公和夏公公是何等样人,我哥哥如何能比。”这件事她不会答应,亦难以接受不知是谁家,竟好端端地将个女儿嫁给太监。
唐太太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十分不解。
旁边的丫鬟更是奇怪地看着雪雁,流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按着她的想法,想如此巴结于连生的大有人在,于连生也的确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只是于连生在外头从来不和人来往,唯有来往的便是这个认的妹子,所以才有人托到她跟前来,由雪雁开口,于连生总会好生思量一二,一口答应也未可知。
那丫鬟没有想到雪雁竟似不赞同,正欲开口,唐太太呵斥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丫鬟登时十分委屈地看了唐太太一眼,退到了一边。
唐太太方对雪雁道:“你且先听我说完。”
雪雁亦觉察出几分不对来,便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唐太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家虽是皇商,却有六房,不过我们这一支是长房,方继承了唐家的家业,偏三房是有个本事的,家业做得极大,生意极好,现今也有百万之富。他们那一房有个女儿,名唤唐昕,今年十六岁,生得好齐整标致模样儿,自幼也读书识字,他们闻得我认得你,就求到了这里,我想着,总该先问问你的意思。”
唐太太从心底不愿意说这件事,只是她也依附着这个家,上头吩咐了,她不能违背,何况旁边还有老太爷指来的丫头虎视眈眈,自然不能流露出一分不愿来。
雪雁皱着眉头,道:“这做父母的太匪夷所思了,好好的女儿,美貌多才,不说给寻个根基门第清白的人家,按着你们家的门第,便是举人秀才都不知道有多踏破了门槛子,偏想到我大哥哥做什么?如此打算,怕是有所求罢?”
唐太太摇头道:“有没有所求,我并不知道,只是他们求到我跟前,我也如实同你说。”
雪雁听了,微微蹙起双眉。
不知道唐家三房是怎样狠心的父母,竟然愿意大好年华的女儿嫁给一个太监,于连生再好,也是个太监,嫁给他,岂不是就是守活寡?听说许多太监娶妻之后都虐妻厉害,也只有那些不顾名声只顾利益的人家才会如此卖女儿。
因此,雪雁看着唐太太道:“这事,我可不能做主,太太也别应承的好。”
唐太太看了那丫鬟一眼,忙道:“你总该问问于公公的意思,倘或于公公愿意,偏你不答应了,可怎么好?你回去,先问问罢,再给我消息,如何?”
雪雁凝视唐太太良久,又望了那丫鬟一眼,忽然问道:“这件亲事果然那么好?”
唐太太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道:“我也说不上什么好,什么不好,为了这个家,舍得一个女孩子出去算什么?吃家里的,穿家里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几时少过?到了用她为家里尽心到时候,自然该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