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一片白云随风刮起,撞在清远身上,在那青色的道袍符印上一下弹开,碎出氤氲,散花开来,遮挡了那清冷的双眸,可是隔着云端,他依然能感觉到,她在笑。
她其实在笑!
荒谬!
清远低垂了眼睑,睫毛的缝隙里,那声音遥遥传来——“请问月瑶师姐,你怎么确定我骂的是师尊,而不是阿猫阿狗,甚至是你呢?”
“废话!”华越拧眉上前,他最瞧不起这种出身低贱的修士,何况还是个……正要出口反驳,忽被月瑶打断道:“师妹又怎么证明,你骂得不是师尊?”
厉害!
卫若心中赞叹,方才那个提问,行话叫“偷梁换柱”——在证人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这是最容易“走线”的辩技,若是月瑶举例一、二、三,卫若只要有一个例子能证明不可能指向“师尊”,整个立论立时推翻!
可是月瑶居然不上当,让自己来提供论证,那么,自己骂的所有话里,只要有一个可能指向师尊,自己的罪名就妥妥的了,啧啧,月师姐,行啊……
卫若不出声地冷笑,对清刚躬身行礼道“师尊,弟子想请月瑶师姐上来说话。”
庭辩之中,表情是大杀器,师姐,俺要看清你的脸。
清刚望着下面的少女,头发直竖着,眼角下面一块青紫,让那张小脸显得有些可笑,只是眼眸亮如星空,清澈宛如小溪,平静,安然,看惯了战战兢兢,见多了肤浅的狂妄,这样的神情倒是稀奇,也不知为什么,他情不自禁地点头道:“好。”
清风吹着那声“好”,飘摇而下,砸在地上,反弹到月瑶的脸,白晃晃的有些瘆人——给卫若辩驳的机会,就是脸面,脸面,就是信任,这么一个贱村女,没身世没地位没道功没名声,有什么值得大修士们分辨一二呢?她家的那些丫头,只要犯了错,不管对不对,都是拖出去发卖打死算完的,怎么还……
华越仿佛要说什么,被她一把推开,其他人似乎要跟着她而去,见她摆手,智斗,人多就是累赘,她一步步走上白玉,“沙沙”的声音有些不整齐。
卫若听着那沙沙声,嘴角一弯。
“月师姐,卫若很难证明我骂的不是师尊,可你也很难证明我骂的是师尊,请回答是,或者不是。”卫若上前一步,拨开缭绕的云气,一霎不霎地盯着月瑶的秋水,人说谎的时候,睫毛会眨三次以上,卫若不信月瑶懂这个,除非她走大运碰上了同行。
月瑶没有回答,睫毛宛如蝴蝶振翅,只眨了两下,余下的,只是盯着卫若的眼睛,那双眼眸清亮地倒映着自己的脸,与游离了的眼眸,她侧过头,不愿与卫若直面相对,而是越过了她的肩头,望向了宫殿里明霞幌,那明霞幌被风吹得摇曳,晃晃悠悠就像自己的心,风动幡动?和尚心动。
“你想说什么?”她冷冷道。
“我骂师尊这件事,你提供证据,抑我提供证据,都很难,是,或者不是?”卫若提高了声音,重重地重复,这是她辩论的“悬点”,前有坑,后有套。
“无理狡辩!”底下传来华越的怒喝,“月师姐,别听她胡扯”,响应声此起彼伏。
月瑶终于也忍不住了道:“你骂的什么人妖、神经病,什么太监,难道不是指的师……”话到嘴边,终于及时刹住。
卫若几乎要笑出来,眨了眨眼,歪着头,烂漫无限,道:“师姐到底要说什么?”
“我说的是……”月瑶的脸色被那白玉的台阶映衬了一色,偏生穿着月白牙色的道袍,人站在那里,白得潋滟,楚楚得让人心生怜意,“是很难证明。”她咬着失血的嘴唇,意识到自己犯下了重大失误——圈套最基本的前提是料敌,其他的都安排得好,只有就这个——卫若……
若是从前的卫若,在喂蛇的时候就死了,此时的她……
难道是夺舍?
她脑海里忽然跳出了这个词,正茫然间,听卫若点头道:“正是,因此分辨骂的内容,是没有用的,是不是,月师姐?”
此言一出,黎云的眼眸忽然变得越发浓黑,琼雪则带了几分讶然,其他没反应过来,依然在下面推波助澜地痛斥讥讽。
月瑶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是任由卫若拖着自己下沉,可是又不能不说,只能咬牙道:“是。”
“这就是了。”卫若把手一拍,抬头看着清刚,高声道:“师尊,骂的内容既然不用辩,那么我现在要说骂的原因……”她轻轻停顿了下,重要的东西,停顿会引起更多期待,一字一句道:“我之所以骂,乃是为了练功。”
“练功?”旁边的清离忽然出口,颇有兴趣地问道:“卫若,你练的什么功,要用骂的方式?”
“师尊。”卫若的眼眸在清离脸上滚了滚,那和蔼的语气,那好奇的神情,就是她的最佳助攻,越瞧越觉得这位师尊顺眼,有木有?真是命不好,落在变态师父手里,你妹的。
“佛修里有狮子吼功,借住天地之灵气,以浊气化解污浊,震耳欲聋,发人警醒,我这功法亦是为此。”卫若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佛修里有没有狮子吼,不过她确定以及肯定,在座的诸位大修不会反驳,天下修行万端,傻子才会反驳自己领域之外的未知。
在场没有和尚,这就是鬼扯的起点。
“佛修确实有狮子吼的修行,吼声里也有当头棒喝之说。”清离这次自动充当了后卫,解释道:“圆通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