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不但玄烨已经醒了,而且胤礽也找到了这里,正坐在床沿和玄烨说话。梁九功在一旁的床柱侍立着,笑逐颜开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梁九功耳尖,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忙快步出了围屏外去看,见德珍和刘进忠正挑帘而入,他一下堆满了笑容迎上去道:“德主子来得可正好,皇上刚醒来呢。”说时目光冷淡的瞥了一眼随侍在侧的刘进忠。
德珍却焦灼道:“梁总管,本宫对乾清宫不熟,又不好随便的走动。你对这里熟悉,快带人找一下太子吧。本宫担心太子他……”
话犹未落,却听金漆点翠玻璃围屏后有个稚气的声音叫道:“德嫔娘娘!”跟着一个宝蓝色的小身影,从围屏后蹭蹭几下跑出来,这不是太子胤礽又会是谁?
德珍略有惊喜的叫道:“太子!?”
胤礽站在那里,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德珍。
梁九功了然的笑了笑,在旁道:“看见了太子,德主子这下该不用担心了!”
德珍会意一笑,柔声道:“太子好聪明,原以为太子会找不地方,没想到一个人就找了过来。”说罢,微笑着牵起胤礽的手往里面走。
胤礽从小深受玄烨教诲,明白自己是有不对,便微怯于面对德珍。却没想到德珍不仅未责怪他,还温柔的夸奖了自己,立时对德珍多了几分近亲,就听话得由德珍牵着走进去
不过胤礽到底是一个六岁大的孩童,听到称赞不免洋洋炫耀道:“皇阿玛还真不好找!胤礽先去了皇阿玛的寝殿,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胤礽又去了皇阿玛最常去的屋子。”说着白嫩嫩的小手抓起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献宝一样的比划给德珍看,“那。胤礽还用这个开门进了那屋子,可是里面只有皇额——”
“胤礽!”刚转过围屏,只听得玄烨一声厉喝。
胤礽吓了一跳。不知玄烨为何突然这样,忙紧抓住德珍的手不放。
德珍心下明白。却只作一惊,迷茫抬头道:“皇上……?”
见状,玄烨回过神来,也察方才失态,靠在床头微咳数声,平缓了缓气息,向德珍点了点头:“你来了。”说话间目光从胤礽拉着的德珍手上划过。对胤礽微微严肃道,“胤礽,你过来。”
胤礽不敢违逆,规规矩矩的应道:“是。皇阿玛。”又仰头偷瞧了一眼德珍,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过去。
德珍似未觉玄烨的态度有异,松开了胤礽的手就顺势福了一福,笑吟吟的上前作似打圆场道:“皇上莫怪太子一人跑来,这也是太子对皇上的一片孝心。虽然太子来时很费了一番周折。不过臣妾已经为他换了干净的衣裳,也服用了一碗姜汤驱寒,想来是不会受凉,还请皇上放心。”转身接过刘进忠手里的药盅,关切道:“倒是皇上您自己的龙体才是要紧。”
玄烨的目光好似二月春水破冰而出一般。倏然地温软了几分,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前一刻疏离,下一刻温柔,能如此轻易的转变,是因为他的不在乎,这不可谓不是一种悲凉。
德珍默默地垂下螓首,避开玄烨温情的目光,而她的目光却落在梁九功试毒的银针上,待梁九功试过了她手中的汤药方轻声道:“能近身伏侍皇上,是后宫每一位妃嫔所愿,臣妾怎会辛苦?”玉手执勺轻轻搅着浓黑的药汁,抬头一笑,“汤药端来也有一阵了,皇上还是趁热喝了吧。”
闻言,胤礽童言无忌的插嘴道:“皇阿玛您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快把药喝了,才能快点好起来带胤礽打猎。”
太皇太后这次为了隐瞒玄烨病至昏厥的事,是以玄烨驾幸南苑行围从而散心养病为由。
听得胤礽说要打猎,德珍讶然道:“皇上明日要带太子同行?”
玄烨含笑看了一眼立在面前的胤礽,点头笑道:“初三夜里那场大火,胤礽也受了些惊,而且南苑也不远,带上他倒也无碍。”说着将汤药一饮而尽。
德珍默然,胤礽本是要在玄烨驾幸南苑后,由太皇太后暂为照顾一段时间,而玄烨一向不轻易改变已定之事。然而胤礽先她来此不过片许之时,竟让玄烨改变主意带上他同行。难道孝诚仁皇后对于玄烨而言,真的就这般重要?
德珍接过空空的药碗,如斯暗忖道。
梁九功处事心细,见玄烨喝完药,忙捧了痰盂在榻前跪下,刘进忠也已从殿中的圆桌上倒了一杯温水,恭敬的递给德珍。
德珍回神,如常笑道:“药喝着苦,去下口里的苦味。”一边说一边服侍玄烨漱口。
喝过药,又说了一会儿话,玄烨已有些倦意,便让了梁九功亲自送不舍离开的胤礽回去。
德珍扶着玄烨重新躺下,坐在床沿边道:“明一早就要启程,今儿可要养足了精神。现在就先睡会儿,等夜里再服一道汤药,简单的用一点膳食。”说时仔仔细细的为玄烨掖着被角。
玄烨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口中含着些许心疼道:“既然知道明一早就要启程,你今晚就回永和宫好生歇一宿。”见德珍还想再说什么,他微加重了语气道:“去了南苑,你服侍朕的机会多着,也不差今一晚。再说朕看胤礽倒是亲近你,到时你若跟着累病了,朕可不放心那些奴才照看胤礽,还有朕也不愿有卿在旁却只能远观焉!”说得到后来,一语双关的话语中已是狎昵。
德珍听了心中微微一冷,抽回玄烨握着的手,娇嗔了一声“皇上”,忙不迭拿眼去瞧一旁的刘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