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嫔悠悠然的止步回首,微扬下颌,丹凤眼轻瞟向佟贵妃道:“不知贵妃娘娘还有何指教?”
佟贵妃歉然道:“宜嫔妹妹,本宫不知你今日要来,所以……”
宜嫔不是愚人,甫听就回过味来,当下骤然转身,目光直逼佟贵妃道:“贵妃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冷然,语气咄咄逼人。
佟贵妃略皱了皱眉,却仍不见生气,只耐着性子解释道:“也是本宫疏忽,才让妹妹受委屈。不过右首的位子已经安排给了温格格,她毕竟是客,又是太皇太后亲自邀请的,还望妹妹理解。”说着示意张志高另外添置席位,复又对宜嫔温言道,“本宫已命人去备席了,妹妹先到本宫这边坐等片刻吧。”
宜嫔瞥过佟贵妃左侧后的扶手椅,瞳孔猛地一缩,飒然转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佟贵妃。
“妹妹?”半晌不见宜嫔回应,佟贵妃波澜不惊的目中,微漾起了一丝诧异。
宜嫔依然立在上殿正中,不言亦不动。
如是,一场公然的挑衅无声无息的开始了,一殿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留心了过来。
坐在佟贵妃下首的惠嫔,第一个嗤笑出声,眉眼间满是讥讽:“我说宜嫔妹妹这好大的架子!贵妃娘娘纡尊降贵与你好言相劝,你却全然不理,看来真是要等皇上来为你做主了。”说着话锋一转,声量也一高道,“也是,皇上以前最宠妹妹了,想来皇上看到妹妹如今身怀皇嗣的份上,指不定就将右首席位给了妹妹。”惠嫔说的这些话,好似透着十分的羡慕。但她所言之中。却在“以前”与“如今”四字上刻意咬重了字音,再仔细一听不难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让众人瞬间想起宫中眼下的局面。
宜嫔固然美艳依旧。曾经更是宠冠六宫。然而至宜嫔意外受伤一事闹至朝堂以后,玄烨再未踏足翊坤宫一步。只命宫人偶尔送些赏赐物;后再及佟贵妃得以洗脱嫌疑了,玄烨对宜嫔的态度更为冷淡,连一些赏赐物也再未送去过。而这于众人眼里,无疑是宜嫔败于佟贵妃并将失宠的昭示。
众人心思百转间,投向宜嫔的目光渐渐变化,嘀咕的议论声也纷纷响起。
德珍抬眸看了一眼殿中孤立无援的宜嫔,又再次看向佟贵妃。目光隐含浓浓忌惮。
宜嫔与佟贵妃的这次较量中,看似是佟贵妃受了挫败,实则却是宜嫔彻底输了。宜嫔尚和硕格格的嫡亲大哥被罢免了官职,如今正赋闲在家。其娘家郭络罗府更是受到了极严重的打压,至于她自己也失去了圣心。不过宜嫔有最大的保障,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有这个孩子便不愁失势。也正因此,宜嫔今夜才敢声势浩荡的前来。借此震慑以为她已输的宫中众人,也借此告诉前来的众臣郭络罗家还在!但可惜还没发威就已被佟贵妃将了一军。
念及此处,德珍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宜嫔今晚会输得一败涂地。
尚未收回瞥向佟贵妃的目光,惠嫔不予宜嫔争锋之机。前言一落立马转头对下首道:“端嫔妹妹,你说是么?”
端嫔冷不防惠嫔这样一问,愣了一愣,眼睛在宜、惠二人间辗转,嗫喏未言。
惠嫔脸色顿时一沉,语气明显不悦:“端嫔妹妹,怎么不说话!?”
端嫔一惊,脱口就道:“惠嫔姐姐说的是,宜嫔妹妹她……”说时下意识的向宜嫔看去,瞬时对上宜嫔如剑的目光,话刹那随着平时对宜嫔的畏惧止住。
惠嫔对宜嫔积怨已久,岂会放过今日的机会,她一见端嫔胆怯的住口,心里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手一下攀住了端嫔手臂暗暗用力,手背上立时显出清晰的脉络,面上却是妩媚含笑:“怎么不说了?本宫可还等着呢!”
本是隆冬腊月,衣裳自当厚实,奈何有心争宠,只着一袭紧身夹衣,挡不住尖尖的甲套陷入臂间。端嫔面露吃痛之色,即又强颜欢笑道:“……以前……确实最受皇上的宠爱。”
惠嫔满意的笑了笑,松开掐端嫔臂上的手,自得意满的看向宜嫔。
宜嫔自选秀入宫以来,何时受过这样的奚落,当下脸色一变怒道:“惠嫔——”
只及“惠嫔”二字道出,坐于两人共一席位的郭贵人,连忙急惶的叫道:“姐姐——”情急之下说时已霍然起身,却见一殿众人循声看来,霎时间愣怔当场,声音也戛然而止。
于此之时,荣嫔亦出声道:“宜嫔妹妹你出于对太皇太后的敬重,谦让了席位给受邀于太皇太后的温格格,实是贤德。但你毕竟身怀六甲,又站了这么久,还是先坐着歇息好,千万别误伤腹中的皇嗣,那可是得不偿失了。”话音一贯的温温和和,却在最后两句若有若无的着重话音,然尚不及众人仔细一听,她已微笑着看向殿下,“真是巧,张总管已经领人把席桌搬过来了。”一面说一面让了当年随她入宫的桂嬷嬷亲自去搀扶宜嫔,可谓给足了宜嫔台阶下。
宜嫔自不会不识好歹,顺势抚在了桂嬷嬷的手上了,转头眼色复杂的看了看荣嫔,终缓了面色微微点头道:“多谢提醒。”
荣嫔坦然欣受宜嫔的目光,只笑不语。
德珍却眼藏一丝疑惑,往前探身,从荣嫔的身上飞掠过。
荣嫔一口一声太皇太后,是提醒右首席位是太皇太后赐予温兰,不可与之相争。可是示警宜嫔若不早些坐下,会误伤了宜嫔腹中胎儿却是出于何处?
一念思量不出,德珍眼底又平添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