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率先惊慌失措者当然是采莲——楚王妃入罪,她能享荣华,可要换成了陈贵妃……天子事后能饶得过她?但她这时总不能把帝后招供出来,也是死路,唯有连连叩首,咬牙不认是被贵妃指使,却也没有牵涉帝后。
但采莲的供辞已经无关紧要,就算她不承认,也是“心牵家人”之故,不能证明陈贵妃清白无辜。
一时间正殿里只有刚才还“携手合作”的两个宫婢这时争先恐后的哭诉,一个指控,一个申冤,那叫一笔糊涂帐。
而天子始终黑沉着脸。
皇后豁出去了:“圣上,臣妾当真无辜,既然采薇有此供辞,莫若扣审陈氏细察,倘若采莲的家人真被她把控,必能察明,不是在陈家,便是在姜家!”
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毫无畏惧。
倘若天子胆敢为陈氏出头,置秦家于绝境,皇后也敢当众撕破脸皮,大不了一拍两散,看天子如何收场。
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天子今日信心十足本来运筹帷幄,哪曾想自己成了左右为难?贵妃还怀着身孕,又正合圣心,再说到底是母后的亲侄女,怎能陷她于死罪?但只不过,倘若舍秦家不顾,将来处境越发艰难,更不可能与太皇太后抗衡。
秦氏党羽中,也有不少中等勋贵,在地方享有少数兵权,这时不能舍弃。
更何况部份文臣,仍以秦氏为首,治国治政还离不得他们支持,否则更会被太皇太后支配,手头无人可用。
这下子天子便生敷衍之意:“这事还待细察,并非今日就能审断,以朕之见,楚王妃却属无辜。”天子难免咬牙切齿:“皇祖母,莫若先将贵妃禁足……”
话没说完,太后先就不服:“圣上!区区宫婢之言,怎可信以为真?贵妃决不可能加害大郎,分明就是!”太后两道冷厉的目光直向皇后:“这宫婢是皇后心腹,而皇后今日当众维护秦七娘,又有秦相鼓动言官构陷楚王妃失贞在先,分明就是意在让秦七娘取而代之,这才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一来嫁祸楚王妃,再来嫁祸贵妃,摆明就是皇后心怀妒恨!”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竟成为陈、秦两家你死我活。
而贵妃却已垂眸,心里一片冷沉。
“母后,朕并未断定贵妃之罪,但这事必须细察……”
“不需细察了。”太皇太后干脆利落地打断纷争,冷冷看向“激愤不已”的皇后:“这个什么采莲的家人,的确暂居姜家名下田庄。”
“母后!”太后蓦地侧面,指掌扶紧椅柄。
太皇太后镇定自若:“不过此事与姜家无关,而是相府总管收买姜家庄头暗中操作,那庄头本欲脱身,已经被哀家扣留,早将实情供出,皇后,倘若你还不服气,那么哀家立即下令逮捕相府总管入狱,而这二婢,立即当众施刑逼供,不怕他们铁齿钢牙死不供罪!”
这话一出,秦子若刚刚恢复的体力又再崩溃,彻底匍匐。
皇后也险些坐立不稳,脸上一片苍白。
就连天子,脸上也呈死灰之色。
楚王妃轻易从陷井脱身,太皇太后竟然早知相府私下动作,这说明什么,说明苏、楚早有防范,并且已经呈启慈安宫!天子原以为自己这个陷井密不透风,足能引苏妃入瓮,哪知被埋在坑里而不能翻身的却成了他自己!
天子甚至不知哪个环节打草惊蛇,才导致一败涂地。
他哪儿能想到,早在他拖延虞沨赴藩、重用黄陶收买京卫意图架空卫国公,强逼虞沨另娶秦氏之时,这环环相扣的陷井已经由楚王殿下亲手持铲布下,而今日,还远远不是填土的时候。
天子仍在惊怔,却听太皇太后徒然沉声——
“今日之事昭然若揭,皇后与秦七娘本欲陷害楚王妃谋害皇嗣不遂,却早安排好退路,倘若揭穿,便推贵妃顶罪,都是出于皇后妒恨与秦家不臣!圣上,你欲如何处置。”
这是逼他要自断其臂,可是却百口莫辩。
一问之后,正殿攸然死寂。
旖景微抬眼睑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天子,再瞄了一眼烂泥般瘫软在地无力挣扎的秦子若,收回之时,又遇身旁人颇为赞许的目光,澄静如水,映着殿外远天上已经浅浅一画的霞色,微有涟潋。
若说今日的胜局离不开虞沨两年来的步步谋划,但能反击得这般漂亮,当然也有旖景今日自辩脱罪的关键功劳,否则也不可能逼得皇后姐妹自乱阵脚,无知无觉就步入陷井,王爷当然是要付之嘉许。
如此紧肃的气氛下,这对夫妻尚有闲睱眉目传情。
而秦氏姐妹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惧,不说本就有勇无谋的皇后,便是自诩智计无双的秦子若也心如死灰——事到眉睫,便是天子执意相保,太皇太后也不会放过,更有陈家虎视眈眈!
不能善了,功败垂成!
皇后甚至已经听到了自己牙关颤抖的响声,刺在血脉里,锐痛森冷。
可是又有人挺身而出振救她们。
是她们的母亲。
秦夫人踉跄出列,跪倒堂前,叩首之时已是眼角深红。
“娘娘容禀,圣上容禀,今日之事与皇后无关,臣妾才是罪魁祸首,一切皆是臣妾主导,是臣妾怨恨苏妃苛待折辱七娘,怨恨卫国公府给予难堪,才心生毒计,欲陷苏妃于死罪,采莲、采薇二婢皆是受了臣妾授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