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王妃身边几个贴身丫鬟,鸳鸯已经回到家中待嫁;露华原来擅长的就是女红,专管老王妃日常穿戴绣工,并不常在屋子里当值,这时又才完成了四折屏风,老王妃念她辛苦,特准了一时的假,更不让她站班;瑶华是祝嬷嬷的外甥女,因为一时性情,丢了良缘,还险些被老王妃怪罪,到底是看在祝嬷嬷的情份上,专让她管教小丫鬟,也不常在主子跟前儿;唯有燕儿嘴巧人乖,老王妃欢喜她时常逗趣,爱放在身边儿端茶递水。
其余几个丫鬟,当侍候完老王妃梳洗膳食,惯常只在廊庑里待命,得主子或者祝嬷嬷、燕儿召唤才能进屋。
眼下旖景陪着老王妃说话,除了跟着她来的夏柯、秋月,屋子里也就只有祝嬷嬷与燕儿两个了。
祝嬷嬷一听提起二郎聘礼的话题,自然明白世子妃不是当真懵懂,看了一眼垂眸而立的夏柯、秋月,只冲燕儿丢了个眼色。
旖景把祝嬷嬷的举止看在眼里,又是微微一笑。
祝嬷嬷当然不知道燕儿是关睢苑安排在荣禧堂的丫鬟,眼下示意她回避,应是晓得自己接下来要背后拆台,生怕燕儿不可信,才想打发了她。
旖景固然不在意有耳在旁——横竖是要与小谢氏擂台上见,更别说燕儿原就是自己人,不过祝嬷嬷既有这层打算,显然心里的秤杆已经完全倾斜,就算这株草暂时还“长在墙上”,至少有了偏向。
老王妃一如往常,压根不动心眼,听了旖景的话,也只是笑着说道:“这些天没见王爷人影儿,我也晓得他是操劳公务,一时没机会打招呼,你二婶因着洲儿的婚事近在眼前,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这聘礼的事儿,只好让长史司操持。”
“原来如此。”旖景还是一脸的笑:“不过祖母,薛长史却说二婶未曾将购备聘礼的钱银交给长史司,他也没法操办,又怕耽搁了二弟的婚期……”
老王妃才微蹙了眉:“薛长史怎么回事,他怎能不知,老二媳妇虽掌着中馈,可内宅用度与月银都是长史司拨给,钱银的事他得找王爷。”
旖景暗叹一声,看来在老王妃的心目里,果然没将虞栋一家“划拨”出去,且以为楚王府一如普通贵族高门,一大家子婚嫁丧娶都由公中。
话太隐晦,老王妃根本听不明白,旖景决定直话直说:“祖母,这事不比普通,二叔虽与咱们住在一处,可到底是有爵位的宗室,虽因没有立府,天家并未赐宅,可禄田祭田与俸贡早就按例分发,就连亲兵卫侍、官奴家仆天家也早按例拨调给了二叔,这些年来,一大帮人的月银福利可都是由咱们承担,眼下二弟婚事,无论依着国法还是礼规,都该由将军府自理,宗室自有规制,二婶掌着这些年的中馈,原因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说穿居,他并不能算作楚王府一员,虞洲就更轮不上号。
“有这样的规制?”老王妃满脸官司,极显疑惑。
“当然是有的,就算勋贵世家,没分家之前,子孙嫁娶因着长幼嫡庶,就算由公中统一办置,也是有例可循,一大家人,可不能坏了规例,否则千头万绪、大小琐碎就会混乱驳杂,别看都是钱银上的事,也许就是造成矛盾的根本,只有依例,就算有了纠纷,总有道理可讲。”旖景说道:“咱们是宗室,二叔又早封了爵位,因为一些原因才暂居王府,说到底,二叔已经立业,子女婚事当然要由当父母的操办,父王只是二弟的伯父,没得说二弟父母双全又有业产,这娶妻还要让伯父负担的道理,若是传扬出去,人家也会笑话咱们乱了宗族规矩,于王府还是小事,就怕旁人议论二叔二婶不义,贪图兄长家财,二叔是宗室,这谣言一起,可不是伤了皇族的颜面。”
一旁的祝嬷嬷侍机插言:“世子妃这话大有道理,老奴当日听夫人商量老王妃,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却没想这么深入。”
有了身边上了年纪深明世情俗成的祝嬷嬷帮腔,老王妃也重视起来:“阿祝快仔细说说。”
“是。”祝嬷嬷应诺了一声儿,一边儿顺口就说道:“那些勋贵世家但有老一辈儿在,一般都不会分家,兄弟子孙聚居一宅,婚丧嫁娶当然都是由公中负责,就拿镇国公府来说,便是如此,那是因为老国公当时封爵,天家赐下家业,几个太爷是老国公的儿子,自然共享父祖福荫,不过因着没有分家,各房但有了官位,俸禄也会上缴公中,就好比三太爷,虽说他们一房这些年来在外头管理商产,因着那些产业也是祖上留下,经营所得赢利自然得上缴公中,由国公爷掌理,这会子一旦分家分产,三太爷便是自立门户,分得了祖产,今后子侄婚嫁当然不能再指望国公府承担。”
旖景又再笑道:“就是这个理儿,咱们是宗室,又不比普通贵族,祖父被封亲王,国法明令家业爵位只能由嫡长子继承,二叔是庶出,他该享爵产由皇室另外封赏,这就好比分家立业了,将军府邸虽因二叔在王府暂居还未另立,也是迟早的事,天家既然已经将二叔该得的爵禄依例分封,从根本来说,二叔与王府在财产上已经没有牵连,祖母慈爱,视二叔为亲出,二婶又掌了多年中馈,也是操劳,所以父王与世子从不介意这些年间的用度,可二弟的婚事却涉及宗法礼规,说到底,阿月将来可是将军府的长媳宗妇,怎么能由咱们王府下聘呢?旁人知道了可得笑话。”
被这番话一说,老王妃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