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楚王府的车與就到了镇国公府的正门,因着有老王妃回门,连镇国公都亲自相迎,二门处以谢夫人为首的女眷更是站成长长一列,独缺三太夫人。
老王妃从不在意这些小事,一边与四太夫人热切地寒喧,被谢夫人与长房二太太掺扶着去了正厅。
本家的晚辈都已经与镇国公拜了寿,虞栋夫妇先伏在锦垫上磕了头,便轮到虞沨与旖景,得了镇国公两个大大的红封,接下来才是虞洲与虞湘,却只得了两个银元宝的打赏。
小谢氏不愿意了,冲镇国公撒娇道:“阿爹也真是的,女儿眼下年岁大了,没脸讨赏,可二郎三郎才是您的亲孙子,怎么阿爹反而更疼沨儿。”这话虽很直白,但因她带笑含嗔说来,大家也只当作是趣言,并不觉得失礼。
老王妃率先笑道:“老二媳妇多大的人了,不两年就要抱孙子,这一回了娘家,就露出小女儿的情态来,也不怕笑话。”
大家伙自然是陪笑,镇国公却故作严肃:“我头一回见沨儿媳妇,今日虽是他们给我拜寿,全当是见面礼。”
旖景婚后认亲,自是没有镇国公府什么事儿,从前虽也见过谢家女眷,与镇国公的确是头回蒙面。
等拜了寿,众人当然就要落座,老王妃依然被镇国公请入首座,右侧的圈椅里依次是二太爷与四太爷夫妇,左侧空着,应是三太爷夫妇的位子,因着楚王依然忙于公务分不开身,虞沨被谢世子携同坐在左侧下首,虞栋倒坐在了右侧下首。
谢夫人携了旖景,坐在正厅靠东壁的椅子里,同女眷们品茶闲话,有的旖景从前就认识,有的却觉面生,由谢夫人一一引荐了,一时安静下来,才听隔屏后头有几个小娘子说话,谢夫人笑着说道:“几个晚辈磕了头往前院去了,女孩们儿却在隔扇后,一回再与阿景见礼。”
忽听老王妃问了一句:“三哥与三嫂怎么不见?”
这边便有一个媳妇站了起来,个头不高,穿着一条彩绣牡丹的马面裙,微扬着尖尖的下颔,笑着答话:“回姑母的话,婆母早起身子有些不适,刚刚服了清神丹,稍歇一阵。”
旖景认得这位是三房的长媳喻大太太,见她话音落时,略带挑衅地扫了谢夫人一眼,心里微微一哂,看来正如单氏所说,今日三房是挑着日子要闹事。
小谢氏这个单氏之主却没有听见任何风声,闻言十分惊异,拉着喻大太太就问:“三婶身子一惯康健,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喻大太太翘着兰hua指,捏了一枚琉璃碟子里的松仁儿,眸光再往谢夫人这边一斜:“这就要问大嫂了。”
小谢氏更觉惊讶,又看三房另外两个太太,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蹙着眉头直盯谢夫人,正待要问,又听老王妃再问起一个人来。
“怎么也不见龚家姐姐?”
三房媳妇们齐刷刷地冷哼一声。
旖景早听虞沨说过龚氏是镇国公府里一个特殊存在,见了这情形,也难免讶异,心说难道龚氏与三房闹出什么争执不成?她家阁部对龚氏可是极为赞扬的,称她是谨守本份,不卑不亢的一位长辈。
谢夫人起身答道:“龚嬷嬷自请管理厨房的人事,今日寿宴,比往常更是忙碌,她一时脱不开身,等到了膳后,再来陪姑母说话。”
老王妃当年与梁氏流落在外,多得龚家收容照顾,她与龚氏也是姐妹相称,情份比自家兄弟姐妹更为深厚。
谢夫人话音才落,突地门外有人说话——
“老王妃一心念着外人,怎么反而忘了自家兄嫂,我说一个奴婢,怎么刁钻得不成样子,原来除了世子夫人,后头还有老王妃撑腰呢。”
旖景抬眸看去,只见正厅外的石阶上,一前一后走来一男一女,都上了六旬的年纪,发鬓斑白,男的一张马面,颧骨高峭,上头落着一圈褐斑,因为蹙着眉心,恍眼看去两道眉头几乎连成一线。老妇人伫着根乌黑的雕hua柺,步子迈得气势万钧,额头上却包了块深青色的帕子,以示“病态”。
上座的镇国公一蹙眉头,冷声道:“三弟妹这是什么话,大妹妹才一落座,就问起你俩。”
旖景看向虞沨,见他好整以睱地托着茶盏,看也没看三太爷夫妻两个一眼。
于是当谢家几个媳妇起身相迎时,旖景也稳坐着不动,挨了小谢氏好几个眼风。
那边三太爷才一落座,倒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年氏一句:“你心里有火,也别往大妹妹身上发泄。”这才对老王妃解释:“也别怪你三嫂,她一惯就是这气性,今日又被气得狠了,还没消火,又听大妹妹提起龚氏,难免迁怒。”
老王妃自是不知国公府早前那起风波,但她与年氏一惯就不亲近,早些年因着谢妃的缘故,表面上倒也和平,又因为小谢氏一惯只说三房的好话,老王妃以为娘家兄弟几个都是靠着年家提携,对年氏的脾性多有忍耐,这时听她张口就把龚氏称作奴婢,多少有些不满,笑容就淡了一去,压着声说了一句:“当年多亏了龚叔龚婶,我与母亲才能平安无事,得处安居之地,二老没挨过战乱,就只留下那么个孤苦无依的女儿,母亲为报达龚叔龚婶,答应了照顾龚姐姐,父亲当年也将龚姐姐当作义女看待,她可不是奴婢,就算冲撞了三嫂,且看在我的颜面上,宽待则些。”
年氏一脸的愤怒:“我知道老王妃与龚氏的情份,可咱们到底才是正经的亲人,今儿个龚氏有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