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倌人却瑟缩了一下,求救般地看向杜宇娘。
“浓妆艳抹”杏目一瞪:“别不识抬举!”
杜宇娘这才转身,笑笑地看了两人一眼,一把拿过那清倌怀里琵琶:“稍后江郎会来,本是点了我的名儿,我交待妈妈一声儿,他那儿就让你去吧。”又看向“浓妆艳抹”:“大家都是一般的苦命人,何必害人,姓谢的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上回金珠服侍了他一晚,这会子还起不得榻,小嫚是清倌,不似你我,何必让她被姓谢的糟蹋。”
“浓妆艳抹”虽有不甘,却十分奇异地没有顶撞杜宇娘,只看着小嫚冷哼:“清倌怎么了,一入了这勾栏烟花场,难道还想保住清白不成,她上回骂我娼妓的时候……”话没说完,就被宇娘挽了胳膊:“谁让你挑拨着姓谢的点她唱曲呢,那人惯爱霸王硬上弓,小嫚胆小,被你这么一吓,才口不择言,她也可怜,好端端的良家女子,摊着了那么个老爹,硬是卖到了妓坊,你别与她计较。”
到了一处雅室,才推开门扇,杜宇娘一眼就看见圆桌旁坐着的纨绔,穿着件松花圆领袍,水红的散脚裤,松松束在短靴里,大腿上坐着个衣衫褪到肩膀的美娇娘,两人正嘴对嘴地咬着块黄瓜“拔河”。
这人正是谢琦,镇国公府三太爷的嫡长孙。
谢琦一见“怡红夜莺”,立即弃了嘴里的黄瓜,一把搡开膝上的女子,重重击了下掌:“我没眼花吧,今儿个宇娘竟有空搭理我?哎哟,这日头可算是从西边落下了。”
“浓妆艳抹”卟哧一笑:“瞧谢郎说的,日头可不该从西边落下么。”
杜宇娘旁若无人地进去,自寻了个绣墩坐下,这才微抬秋波,看向谢琦:“公子要听什么曲儿?”
“不听不听,今儿本大爷好容易才盼见了宇娘,哪还有闲情听那些靡靡之音,来,别坐那儿,到爷膝头上坐,跟爷喝个交杯儿。”说完,重重拍了拍膝盖,眉梢直晃。
“浓妆艳抹”看了看宇娘,扭着身子过去,直接就坐到谢琦腿上,玉臂一挽:“谢郎,宇姐姐可是红人,就只有两刻闲睱,今儿个稍晚,荣王说不定还要来听宇姐姐唱曲儿呢,她可不能喝酒,还是我陪你喝吧,不是说今儿个有喜事说给奴家听?”
杜宇娘轻轻一笑,扫了一眼谢琦,见他被好姐妹勾了魂,散着眼神喝交杯,干脆也不唱曲了,招手叫了个侍婢来,让斟了碗茶上来解渴。
只听谢琦飞扬的语音:“是好事,爷不是在户部观政吗,转眼就过了一年了,眼看着就要得官衔儿。”
“哟,那可真是喜事,户部的官儿,有三品了吧?”
谢琦一巴掌拍在女人的翘臀上:“哪有这么容易,不过也是迟早,得,你好好坐着,今儿个我可是请了司务大人,这回多亏了他,你可得把人给我侍候好了,爷大大有赏。”一边儿问小厮:“什么时辰了,怎么大人还没有到,你到外头迎迎,莫不是找不到地儿迷在这美人堆不成?”
又对杜宇娘腆颜说道:“我知道宇娘是荣王爷的宠,不敢让你喝酒,可今日得幸,劳宇娘稍候片刻,待我邀的客人来了,宇娘好好唱上几曲儿,也大大有赏。”
话虽如此,可谢琦一双眼睛里恨不能伸出只手来,将杜宇娘身上那件金绣纱衣扒个干净,瞧瞧这怡红夜莺的销魂身段,这么一跑神,手就端错了杯盏,捞起一碗用来蘸食的酱醋放到唇边,还十分豪爽地喝了一大口,险些没有酸麻了舌头,呛得死去活来,惹得一屋子莺莺燕燕笑个不停。
杜宇娘唇角嫣然,可始终有种用力才能看出的淡漠,眼睛里越发慵懒起来,看向窗外一轮清月,正出了黯云。
不多时,刚才出去迎客的小厮就带着个人进来,却蹙眉灼目,没有欢客该有的愉悦神情。
谢琦一见来人,立即站了起身,才收敛了几分纨绔作派,抱着揖走了两步。
那人却脱口说出句话来。
莺莺燕燕立即噤声。
杜宇娘笑容这会儿却舒展开来,媚媚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谢琦,只冲“浓妆艳抹”使了个眼色,拿着琵琶就晃了出去。
姓谢的官衔泡汤,是再没心思听人唱小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