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心下冷笑,脸上的恭谨甚是浮夸,将皮笑肉不笑演绎得活灵活现,半矮着身禀道:“世子妃才刚入门儿,原本是不了解王府家规的,二夫人从不苛责待下。”
夏柯与秋月满腹涨气——这王府的奴婢也太过刁钻,世子妃才是正主呢,张嘴就拿二夫人压制,还血口喷人,说世子妃苛刻。
旖景却也不急,缓缓抬了眼睑:“依嬷嬷的意思,你们这般慢怠二妹竟是二婶纵容?”
安然哪曾经过这般箭拔弩张的阵仗,脑门上亮亮一片汗意,早从炕沿上站了起身,想要劝解,可见着长嫂满面冷肃的模样,又没了胆子,只是垂眸而立。
张嬷嬷顿时满面冤枉:“这话奴婢可没有说,不过二夫人的确宽容大度。”
“是,二婶是大度人,由得你们这帮刁奴阳奉阴违,我却历来是个斤斤计较的,更容不得你们这帮奴婢慢怠二妹。”旖景语气甚是缓沉,不急不躁。
只张嬷嬷却焦灼了,竟一把拉扯安然:“二娘,奴婢们这么多年来,可是勤勤恳恳,晓得二娘好静,往常连屋子都不敢常进,这一日三餐,都是依时奉上,何曾慢怠半点?二娘可得说句公道话,奴婢也算王府里的老人了,还能不晓得规矩,这罪可担待不起。”
桐华这时见张嬷嬷站了起身,自己也直了膝盖,上前规劝:“娘,世子妃无非是怪罪咱们没有迎候……”
“好对巧言令色的母女。”旖景蹙眉:“还不松手,主子也是你们动辄拉扯的,跪下!”
张嬷嬷一怔,两眼瞪得溜圆。
但好歹还知道眼前的是世子妃,不能太过猖狂,委委屈屈地跪了。
“若非不是怠慢,这丫头入屋,何故不向二娘见礼,嬷嬷你好好看看屋子里头,槅架上蒙了一层的灰,这是有多少时候没有打扫?屋子里没一个丫鬟,二妹妹想要泡茶连热水都没有,还狡推讳什么不敢打扰,依嬷嬷的意思,只要依时奉上一日三餐,便是尽了奴婢的本份?再看看这屋子里,跟个雪洞似的,炕上的茵席也旧得不像样,二妹妹也有份例,屋子里一应摆设铺垫可是由嬷嬷收着?”
张嬷嬷额上总算是淌下汗来,待还要狡辩,却听旖景问道:“二妹妹,你且说说,难道又是你不喜让人打扫,也不喜陈设瓷瓶玉器,连锦帘都不喜用新的,非得用这颜色都看不出来的旧物,二婶每季有没有给你份例,那些东西眼下又在何处?”
安然嗫嚅了半日,才说道:“是嬷嬷收着的,我不知……”
旖景这才看向张嬷嬷:“那嬷嬷说说吧,究竟是二婶疏忽了,还是你疏忽了?”
那些东西早被张嬷嬷拿回自家,原本想着府里主子不在意,二娘更有自知之明又一昧懦弱,有谁会追究?这会子被问到面前,总算慌乱起来,半响才答:“是奴婢疏忽。”
“那你是承认了有心慢怠?嬷嬷,我刚才问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这有心慢怠主子,该当何罚?”旖景又问。
张嬷嬷咬了咬牙:“奴婢甘愿受罚,自去二夫人跟前请罪。”
这还是说旖景罚不得她!
旖景干脆利落地起身,只对安然说了一句:“我这就去祖母跟前儿,让她老人家也知道二妹妹受的委屈,妹妹自己也得有个成算,你是咱们世子的亲妹子,是王府里的主子,可不能由得这些个奴婢欺压怠慢,将来若有难处,竟管来寻我。”
安然虽说仍是窘迫,心里却着实感觉温暖,她虽然懦弱,那是因为“自知理亏”,不敢奢求生母做出那般歹毒的事,还能得到祖母与父兄的爱怜,奴婢们都是看人下菜碟,有小谢氏撑腰,她也无可奈何,但当然不是心甘情愿地受奴婢欺压,无非是不敢“告状”罢了。
张嬷嬷却不以为意,心道老王妃历来就不管事,又素恶二娘这个孙女儿,世子妃找的这靠山可不稳当,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了,待旖景一走,只冲安然冷笑一声,转身却“哭天抹泪”地往梨香院去了。
便是桐华,也紧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套上的灰,看也没看安然一眼,昂首挺胸就出了屋子,重重甩下锦帘。
荣禧堂里,虞湘才走,虞洲刚刚才陪老王妃说了会儿话,讲西山卫里的艰难,被老王妃搂在怀里好一阵安慰,听鸳鸯禀报一声“世子妃来了”,才挣脱老王妃的怀抱,整了整长袍,从炕沿站了起来,一脸地恭谨。
当着老王妃的面,依然是称“五妹妹”。
旖景当然还了一声“二弟”,冲老王妃福了一福,寒喧几句,便将落英院里的事说了一遍。
老王妃听了,果然不放在心上:“这些个奴婢,也太不经心了些,不过安然就是那性子,闷不吭声的,也难怪下人瞧不起她。”
旖景:……
虞洲没有说话,心里很是不满旖景因安然之故,怪责张嬷嬷。
“祖母,二妹妹是个软和的性子,但咱们可不能任由着这些刁奴没规没矩,若是传扬出去,外头那些个不明就理的,还以为二婶苛待姪女呢。”旖景说道。
小谢氏是掌着中馈的人,底下奴婢可都由她教管,明知犯了规矩还不处罚,岂不是苛待安然?
虞洲这时说道:“原本是家事,怎会传到外头?”
旖景冷笑:“依二弟看来,就因为外人不知情,二妹就活该被刁奴欺压,二妹虽是庶出,却也是宗室女儿,被欺如此,扫的可不仅仅是咱们王府的颜面,还有皇室尊威。”
老王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