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岳思簪来闹了一场,冷宫清静了不少日子,再也没有别的妃嫔敢擅自登门造访。
门可罗雀的日子,康嬷嬷同子规被派了去,领着湄妃三人在冷宫门口拔那些疯长的乱草,简凤涅吩咐他们不要将草扔掉,堆在墙根上晒干,留待下次烤鱼用。
子规对她这种高瞻远瞩的眼光很是佩服,湄妃三人听闻了烤鱼所用,拔草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很快地冷宫内外便被蹂躏的寸草不生,一毛不能拔……
凤涅再度见到那个神秘的夜行人,是在六日后的夜晚。
正梦见身在现代,片场里头,周遭是忙碌的工作人员,渐渐地人声退去。
却是她摇曳登场,一身古装,眉眼暗藏锋利地训斥对面一人,那人低着头,做温顺状,侯她说完了,又巧笑倩兮:“娘娘说的极对,原来是我一时疏忽了。”年轻的脸庞,写着鲜嫩的骄狂。
自是林见放,她的眼中掺杂着骄傲,野心,和类似对于挑战的渴望之类的复杂情感。简凤涅望着对面这人,透过她的眼睛,她仿佛看到多年前的那个自己,还带着对于未知的一些希冀。
如今,她的人跟她的角色一样,只是身不由己地为争而争,随波逐流,不能后退。
在摄影机里,她对着林见放所扮演的妃嫔一声冷笑:“休要在本宫面前耍小聪明,你再聪明,也逃不过本宫的双眼。”
而林见放甜美而笑:“我怎么敢跟娘娘争呢,娘娘如皓月当空,而我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流萤罢了。”
她的台词功力是极好的,配合一口甜脆的好嗓子,从来所向披靡不须配音。
幸好跟她对戏的那个是简凤涅。
不然,就很容易像是其他演员一般,虽顶着美貌不输给林见放的脸,却仍被不动声色地压得死死地,成为她的华丽陪衬。
一声野猫嚎叫,将简凤涅从梦境之中唤醒。
望着手旁的瓷枕,胡乱喘了几口,简凤涅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人在何处,而脑中头一个念头竟是:“怎么我在梦里也在争呢?”还是说,那场戏给她的印象至深,故而刻骨难忘?
“做了噩梦么?”轻声的问话,如一场轻烟飘动,突如其来地传入耳中。
简凤涅转过头,亮晶晶地眸子,望见那坐在椅子中的人,仍旧是一袭黑袍。
她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地笑了笑:“尚膳监的总管太监?”
那人轻声一笑:“你看我很像么?”
简凤涅道:“不然呢?这几日……承你的情了。”冷宫的伙食大有改观,她的身体调养的大好了,原本过瘦的身体,慢慢地有些丰腴起来的意思。
“举手之劳罢了,”那人略微抬头,道:“这几日,我人未曾来,你……可有想过我么?”
简凤涅笑道:“这话有些古怪。”
那人道:“为何?竟而如斯薄情?我还以为我们相谈颇为投契,小娘子心底该是会记挂些我的。”
简凤涅道:“我同阁下如大海浮萍,点头相遇,转而分散,纵然片刻投契又如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人沉默,闷声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简凤涅道:“然也。”
就此他沉默下来,简凤涅看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端坐的姿势,连动也不曾动过,颇有些讶异。
月光浸浸然地,纸窗之外,有夏虫喓喓鸣叫,简凤涅又嗅到那股奇异的味道,淡淡的苦涩散开后,甘甜轮回。
许久,他又开口说道:“上回跟你讲了夜郎之典故,谁知你早就听闻,很对不住。”
简凤涅道:“也不算听闻,只不过……一时胡思乱想,谁知竟蒙对了。倒是打扰了你的雅兴。”
他却轻轻一笑,道:“那我再给你说一个故事,作为弥补如何?”
简凤涅道:“也好,这番我倒要好好地洗耳恭听了。”
月光融融,夏虫的得意鸣叫声里,他道:“有一家子,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早夭,余一子,二儿子当了家,三儿子镇日花天酒地,这家子的当家老太太,便给三儿子订了一门亲事,三儿子本也应了的,谁知事到临头,他却又反悔,对门亲事那家,是个有名望的家族,不能得罪,然而老三宁死也不肯迎娶对方小姐,这家的老太太急得病了,二儿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凤涅等他说完,才道:“你这不是故事,竟是要跟我打哑谜。”
他笑了一笑,笑声细微,却不难听:“那么,你可知这谜底如何?二儿子当如何是好?”
简凤涅道:“强扭的瓜不甜,老三既然宁死不肯,必有他的理由,那便由得他去就是了。”
他道:“然而对方是极有名望的,不依不饶,又如何?”
简凤涅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老三惹出来的,便让老三收拾,登门赔礼道歉,请人家原谅为止。他若连这个也不肯……便是理亏……”
他问道:“那老二该如何?”
简凤涅道:“长姐如母,长兄如父,老二既然当家,便有一半责任,令老三失信于人,他也是责无旁贷,若老二不肯向人家赔礼,自该严加管教。”
他略略抬头,垂落的软帽兜之下,双眸隐隐有光。
简凤涅打了个哈欠:“每次你都要问许多问题,可有缘故?……另外,我回答的,可令你满意?”
他的双眸若隐若现:“满意之极。”
简凤涅笑道:“也算是对御膳房总管太监大人的一点回报罢,还请笑纳。”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