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言点头,花双蝶连忙带着侍从挤上来,给了货郎赏银。
货郎挑着担离开,手持小鼓摇晃:“果子,果子哎,上好的梨果,客官来尝个鲜呗——”
转了一圈下来,谢开言已经送出了需要郭果知道的消息。她每日到处游荡,落脚点杂乱无章,其中包括了阿吟时常喜欢逗留的地方。数次来往,终于让她探访到一丝端倪。
街尾,杂耍的摊子不时传来喝彩声。谢开言丢掉手中的干果和花枝,小趋脚步,朝着人堆扎去。
“太……小姐,小姐……慢点……”花双蝶一连随侍了五天,每到深夜,体力消耗得厉害。她招招手,暗示身后着常服的侍卫跟上去。
可是人声鼎沸,华灯重彩,哪里都找不到谢开言的身影。
花双蝶勒令一行十人细致搜查了整条街,均是无功而返。她十分懊恼地说:“早知太子妃精力好,应该排两班人跟着太子妃。”悔归悔,她还是极快传递消息进冷香殿,并带人一齐跪在了玉阶前。
叶沉渊听完禀奏,马上放笔说道:“封闭城门,斥退所有夜行之人,令县丞协同破天军排查每一民户,不得缺漏。”
左迁忧虑道:“万一太子妃走去了城外……”那么找不到人的封少卿和花总管又会受罚了。
叶沉渊笃定道:“她出不了城,就在汴陵。”
“殿下如何肯定?”
叶沉渊看了左迁一眼,冷淡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找不到谢开言,连你也会挨板子。”
左迁顾不上任何事,忙不迭地带兵出府。
谢开言的确出不了城。一来太子府嫡亲军队每日巡视四门,封少卿暗中将谢开言的绣像发放到统领手上,确保他们不会认错人。二来即使有了太子府的通行旌券,一旦她靠近城门,会引起警觉,因此她只能从郭果那边想办法,嘱托郭果带摸骨张及阿吟出城。
摸骨张佝偻着背,买了阿吟最喜欢吃的芝麻饼,慢吞吞走回隐匿处。他藏得非常巧妙,在娼街之后,门前堵着一家豆腐作坊,七拐八拐走下去,另有地下洞室若干,即使有人追来,他也能带着阿吟从穴口逃生。
谢开言穿着锦绣裙衫走进暗渍渍的地下室,出手制住了摸骨张。她抓紧时间说了说一别多日后的“挂念”之情,使摸骨张不时颤抖起老脸。“哎呦我的谢妃娘娘,您就直说吧,要我干什么。”
谢开言拍去摸骨张衣襟上的水迹,低声说清来意。摸骨张十年前已与她有过交往,为人较圆滑,听她要求用桑花果诈死及施医术削骨两事,死活不答应。
“不行不行,殿下看得见。”
听他这么一说,谢开言都觉得颈后生寒。她忍不住掐住他的手臂,道:“张叔要怎样才能答应我?”
摸骨张,也就是十年前卖船给谢开言的渔民张初义,拢着袖子看了谢开言半晌,突然咧嘴一笑:“你拜我为父才好,日后殿下要翻旧账,总不能杀了国丈吧。”
谢开言突然抓起桌上雕骨的戳子,对准自己的左胸,一句话不说就要扎下。
张初义连忙拉住她的手,叹息道:“好罢好罢,我答应你。”
“张叔不会坑我?”
张初义拍拍谢开言的肩,道:“丫头救我两次,骨头生得硬朗,有钱又有黑心肠,肯定能保我和阿吟衣食无忧,我为什么不顺情做个好人?”
谢开言剜了张初义一眼,为杜绝他的歪心思,她咬牙落地一跪,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张初义笑得合不拢嘴:“听说谢族向来不跪天地,丫头这么一拜,我算是赚到了。”
既然认了义女,张初义就泯灭了玩笑的心思,和谢开言细细商讨好几处关键,再真心实意拍着她的头叹:“难为你了。”
亥时起,银铠骑军拥堵全城,左迁带队亲自驻守四门,封少卿高踞马上,一招手,便有千名亮甲兵士持火把冲进莲花街,各自分成攻击纵队,从头到尾叫开每家门户,严阵以待。
民众退到门边,安抚哭闹的孩童,涩声问:“军爷,发生了什么事?”
汴陵向来繁荣昌盛,即使偶有大的动静,禁军未曾扰民,只是风一般卷向前城。今晚,千军万马隆隆而来,踏破夜的喧嚣,腾起一蓬烟云,那种气势,断然不是扰民那么简单,可称得上军情紧急。
听见疑问,封少卿翻身下马,向各位家主抱了抱拳,朗声道:“各位勿惊,只需叫出家里的人口即可。”随后百户人家齐齐走出街道,他虎行走过,用一双电目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就挥手说道:“无误,请回吧。”
骑兵早就进宅巡查是否滞留有人,向首领封少卿摇头示意。封少卿微一考虑,道:“所有人都出来了,除了文馆……”说着,当先拨转马头,驰向文谦故宅。
密密麻麻的银铠骑兵潮水一般退却,奔腾走向街外。不多时,封少卿寻回了谢开言,因不便骑马催行,他就扣了马缰,缓缓落在后面。
破天军以行军气势震慑整座南城,远在暗巷的谢开言侧耳一听,不待张初义叫唤,便急速赶到文馆。
当晚,冷香殿内的叶沉渊拿着奏章看了一刻,提笔批示两字,却忘记言辞。他走到太子府正门之前,传令道:“掌灯,照亮整条东街。”
一盏盏宫灯随即升起,高挂在勾栏之上,映得街道亮白如昼。夜风缓缓吐苏,拂向寂静的远方。
侍从搬来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