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在前面着急地喊:“哎,哎,我说留两个人帮我看着马车呀!”
无人理会他,都一片云似的跑向远方。
谢开言侧身看了看,注视着车轮底下。沙子如同漏斗一般泄下,形成小小的漩涡流,马蹄每向前走上一步,就像敲击在锣鼓上,咚地一声响,踏出一方一丈长的木板。
原来神秘莫测的流沙原地底,铺垫着防沉的木桥!必须是深知路线的向导在前面引道,才能让敲击的力度恰好落在正确地方,震得流沙塌陷,浮现出整条通道来!
谢开言恍然,心道真是不虚此行。她抬眼望去,暗暗记住了九曲十八弯的路形图。别人要片刻记得这么多变化,显然有些困难,而她自小锻炼过眼力及记忆力,再加上耳力的辅助,曲折离奇的流沙原如同烙印一般,融进了她的血脉里,生生不能忘记。
郭果掏出小刀,割断脚上束缚的绳子,再弯腰潜向前列,将刀尖刺进马股。马匹受痛,嘶鸣一声,驮着使者慌张驰向沙池,使者惊叫不已,无奈身边无人帮衬,他鬼哭狼嚎几声,随着马身陷进流沙,直至没顶。
句狐看着那只手指一点点落进深渊,打了个寒颤。
谢开言久不闻喜怒,也禁不住在面容上露出怜悯之色。
句狐转脸问:“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惜了那匹马。”谢开言于是说。
句狐搂住双肩,朝着车外挪了□子,咝咝吸气说:“和你在一起,果然很可怕。”
郭果挑开拖车锁扣,挽着三个被囚女孩下车,割断财礼车的缰绳,为她们一一安置了一匹坐骑。临行前,谢开言嘱咐她说:“不必担忧我,我自有安排。”
郭果挺直身躯,大声说:“我知道你有安排,可我就是要来寻你,这次,你别想摆脱我。”
谢开言替她拍去裙上尘土,笑了笑:“去吧。”
白虎豆包如同一道天边的闪电,落入流沙之中,顷刻间跑得不见踪影。狄容骑兵败兴而归,发现使者及四名囚徒也不见了,大声叫骂两句,拖起青牛车,继续朝着村落行进。
一路上他们又离开几次,沿途查看是否还有猎物踪迹。
句狐转头看看车旁留下的两名匪兵,扯着嘴角说:“这狄容脑袋,怎么长的?就不怕我们逃跑吗?”
谢开言依在车壁角落养神。“你是马城主供奉的礼品,跑了,他们自然会回去打劫,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
句狐想想,是这个道理。她爬到谢开言身边,嘟哝着说:“哎,让我靠靠,我腰酸得紧。”
谢开言让出地方让她枕靠,她连忙又爬过来了,不依不饶地学着郭果拉住裙角,谢开言见状,一掌击向她额头,将她震远。
句狐深知是打不过谢开言的,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胡闹一阵,让谢开言忙着抵御她的骚扰,也没有时间去感伤去国离家的悲痛。两人在小小车棚里爬来躲去,震得粉尘簌簌落下,甚至引起留守的匪卒侧目。
一人道:“这两婆娘,倒蠢得实在。等会见了我们的大头领,有你们受的。”
最后,玩得逍遥自在的句狐倒在谢开言的裙裾边,呼呼大睡。谢开言听着暮色风声,回过神来,拉起一角的蔽毡,替句狐盖住了身子。
狄容临时安置的村落在一处池塘前,四周晚风瑟瑟,吹拂起一片白茫茫的蒿蓬,半丈之内见不着人影。青牛车缓缓驶进干涸的河床,激起秋荻纷纷飞舞,像是幕天席地洒落的烟火。屋舍深处,隐约传来一两声弦乐声,铮铮而鸣,划开了冰凉的暮色。
如此萧杀之地,竟有风雅人士,弹奏的乐曲也是不凡,一首《芙蓉泣露》清越悦耳,拔出幽幽轻愁,散入荻花里,仿似化作一池相思水,滋润了枯败的秋景。
句狐掏掏耳朵,说道:“什么声音?”
谢开言侧耳倾听。“箜篌。”
句狐挑眉毛:“这你也知道?”
“小时候听人弹过。”
往日的浮光掠影如同流水,慢慢渗入谢开言的头脑,一点一滴,差不多勾起了全部回忆。她平淡地控制住喜乐,从来不用心神去触摸一块禁地,那里面,刻着叶沉渊的名字。
除此之外,她能逐渐找回往日的记忆。
没人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也没人能触碰到她的心底深处。似乎命运就这样设置好了,推着她朝前走,来到今天这个不起眼的村子里。
大头领哈哈大笑,一张粗犷的脸埋在胡子里,看得句狐直皱眉。牛车一旦停稳,她就整理好衣裳,轻挽一侧秀逸发丝,碎步下了车棚,身姿宛如弱柳扶风,生出西子捧心之美。
大头领双眼发亮,呼喝着空出池塘边的高台来,好好安置他的美人。句狐款款走过,不客气落座在虎皮大椅中,拈起罗纱裙裾,交叠起双腿。
高台本是村民祭天求雨所用,现被狄容修整一番,做了夜市上贩卖女奴侍妾的叫卖场。句狐由连城镇所献,供大头领消遣,身边的“陪嫁丫头”就没那么好命了,直接被人唤出来,丢到台上,待价而沽。
句狐翘着腿一晃一晃地抖动,看着台前充作货物的谢开言,笑得好不得意。她伸出欺霜赛雪的手指,点了点:“给我葡萄。”马上有小厮捧上紫色葡萄,一粒粒摘下,亲自递到她嘴边。她轻轻咬破,汁液润泽了唇色,引得大头领快失了魂。
叫卖开始。
白天散落的狄容劫匪晚上集合起来,各自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