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骊将草蝴蝶翅膀抖动一下,扑闪在谢照眼前。“二殿下,我不知道怎样说才能让你开心,可是我想,人这一生会不断地告别亲人和朋友,还有很多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辞别话儿。既然知道要伤感,不如放手不见面。我的父亲,在公主大婚那天早上离开我,到了晚上再也没有回来,其实也是这样的……二殿下你看,我还能笑得出来,因为这以后的路,要靠我一个人走完呀。”
谢照转头看了看袁骊的笑脸,透过她的眉目,仿似又看到了一抹灵动而活泼的影子。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声喟叹。
伊水河畔,金漆龙舟昂首伫立。
谢开言骑白马而来,穿过草木深深的山道,径直踏上渡口。
聂无忧站在舟首,着锦衣束玉带,玉容生光,再也不复当年的温润模样。可是对着他的谢开言,乌衣举风,肤白如昨,仿似从未经历过十一年的变乱,就这样骑着马从乌衣台冲出,带着一阵明光跑向了他。
他知道,那是记忆中的印象,飞扬而狡黠的谢一,在他心里烙下了印。除此以外,他必须持礼相待。
谢开言翻身下马,施礼道:“见过陛下。”
聂无忧忙道:“千万不可这样生分,你就像我的亲妹子,见不见礼都是一样。”
谢开言依然恭敬说道:“离开北理前,我有两句话想进献给陛下。”
“请说。”
“北理巫觋风气浓重,民众大多愚昧,陛下不能急除这股风气,动摇了民众根本。可广办学堂,徐徐教训他们。”
“这个自然知道。”
“陛下兼爱各族民众即可,无需更国号为翎。”
聂无忧有些惊讶。
谢开言坦荡地笑了笑:“当初立盟约助陛下取得北理时,叔叔多有不愿之心,我为了安抚他及一众跟随者,才打出改建国号的旗帜,这样,也能便于聚集一批南翎流民。现在各族民众融和在一起,深得陛下的宽和仁爱,再区分国界,实在是无必要之事。陛下开创新国,勤劳理政,已达成我的心愿。就此,我愿陛下圣体安康,一世推行仁政主张,将恩慈之风秉持到底。”说罢,她弯腰深深鞠了一礼,长唤道:“望陛下记住此时,记住我的心意。”
聂无忧上前扶着谢开言的手臂,应道:“必然记得。”
谢开言微微躬身,牵马退向渡口。
聂无忧唤住她:“妹子,我其实舍不得放你走——你懂么?”
谢开言施礼应道:“陛下与我同处在一个个风尖浪口,为了各自的担当,选择了不同的路。既然选了,应无理由后悔,只能一肩应承下去。其他琐事,陛下不必考虑。”
她站在河岸微微低头示意,聂无忧下令开动龙舟,远离她而去。
谢开言骑上白马,慢慢朝着华朝大陆走去。马蹄散漫而行,她也不催,一路随意看看四处的风景。到了宁州边境时,她便多了一位陪同。
谢飞叔叔驾着一辆青幔马车在等着她,眉目鬓发竟然染遍了霜华。她催马疾驰过去,来不及问什么,他已坦然说道:“叔叔快要走了,来陪你最后一程。”
谢开言的眼泪瞬间落下。
谢飞执起她的马缰,缓声说道:“生老病死是常事,你不用伤心。我的心愿已了,又能看着你堂堂正正地走回来,心底很是高兴。再朝南方走下去,我就能回到乌衣台。我只后悔,不该把整个谢族的规训压在你的身上,让你活得很不畅快。”
谢开言坐在马上无声流泪。
谢飞多次劝慰,终于使她忍住了伤痛。两人结伴而行,历时十天,走进了汴陵。
汴陵风光秀丽,莲花河畔祈子树上,依然挂满了五色香包,一道道氤氲的雾气充斥着整条街道。
谢飞环顾左右,长叹道:“太子的治理手段果然不一般,我们一路行来,只看到百户殷实城镇富足的好光景,还从来没见过哪一处稍稍流露出颓败气,更不说这汴陵。”
谢开言并不应答。
谢飞淡淡道:“有心事?”
实际一路上谢开言都有心事。
谢飞显然懂她:“我如果去了,你不准跟来。我已在郊外焚香告祭天地,免除你谢族族长一职。我既是刑律堂长老的身份,说出这句话后,即刻就能见效。”
谢开言仍不语,面色始终木然。
谢飞又道:“我知道你不大甘愿回到太子府中,但你现在身份干系十分重大,稍稍踏错一步,便会引得太子动怒发兵。太子向来目空一切,言出必行,大概也只有你才能稳住他,劝得进一些合适的国策建议。”
谢开言回道:“我不愿受他的条文法理束缚,我想接娘亲回到乌衣台。”
谢飞沉声道:“那也必须是在两国和平不起干戈的大局下,才能满足你私心里的愿望!”
他并非是故意这样强压着她,只是他太了解她的心结不易解除。比起她以死谢罪全族亡灵的结果,他宁愿推着她一步步走进太子府,至少在他死后,她能衣食无忧,能规劝太子行善事,造福两国子民。
谢开言无奈应道:“好罢。”她慢慢走向王府那条路。
谢飞又牵回她的马缰,吩咐道:“听我的话,先去太子府,至少要让太子看得出,你是以他为重。”
东街太子府之前的商道,风车哨子、火炉铜笛声此起彼伏。谢开言见人多,下马穿行街道。走上玉石街后,四周境况就落得安静起来,远远可见一座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