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两人跪着,却都没看向台下。
柳如心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恐惧之情。友儿,如今你身在何处?五日过去了,按照脚程,想必已经到了南秦国境内了吧,只要她能脱险,他这一切都值了。
台下的众人齐齐发出低呼,只因台上临死之人,那美丽的女子竟然笑了,淡淡一笑,倾国倾城。
他笑是因为想到了友儿,想起在阿达城街头,在面对清和公主时,一个女子如仙女一般降临,解了他的围,救了他,虽然他根本不需要人救便能脱离窘境,但那纯洁如纸的女子还是悄悄驻扎入他的心房。当他知道这女子是宇文怒涛的妃子时,她怀中的孩子正是宇文怒涛的世子时,他如杀人恶魔一般跑到最近的山林里屠杀光了一个寨子的山贼,除了杀人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发泄心中愤怒!
老天对他不公,已经让他背负了这么个可笑的三世诅咒,又让他喜欢的女子成为最好兄弟的妻子,他无数次质问老天到底他柳挚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
他选择了常年潜驻上京,只要不用回阿达城,只要不再回那伤心地,只要不再见到宇文和她那琴瑟和鸣的景象,却……在上京又遇见了她。
他能说什么?对着她表白?说他不是女子而是堂堂男儿?
……算了,他这一生便如此过吧,便是如此悲剧。
就便她知道了他是男子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宇文的妻,宇文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毫无选择。还好……还好在上京他们有机会在一起,那间小小的房间犹如整个世界,那短短几日犹如整整一生。
够了,他满足了,他感谢路友儿,因为她的出现让他的人生有了意义,他知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思念什么是揪心,有了这些就够了。
死?有什么可怕?他早就该死了,他的存在就是个笑话!明明是个七尺男儿却一生要在女装中过活,穿着女装用着女名带着耳环,够了……让他解脱吧,带着和友儿相处几日的美好回忆而去。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台上女子竟然临死却可以绽放如此淡然的笑,人们震惊。
“李颀,连累你了。”微微侧过头,柳如心小声说着。
跪在离柳如心不远处的李颀一笑,他身上不如柳如心那般干净,满身血渍,明的暗的,红的黑的,更在腰间夸张地缠着布带,可以想象当初被抓之时进行了多么惨烈的反抗。与这伤痕累累相反,他的背却挺直。“大小姐说笑了,为正南王效忠,为王妃殉难,是下官的光荣。”
柳如心笑着点了点头,“我为李副将骄傲,因为他有个这么好的弟弟。”
两人淡笑着交谈,引发台下群众一波又一波议论潮涌。
在人群中间,有一群人围成一圈,用身体将中间留出一个空位,而空位站着一位蒙面女子,厚重的丝巾看不出女子容貌,只能看见其大大的蓝眼。
“公主,我们这样不妥吧?”太监小声地在女子身旁,那声音颤抖带着无比惧怕,想反抗又不敢反抗。
女子看也没看他一眼,一双如宝石般璀璨的蓝眸紧紧盯着台上跪着的两人,精致双眉皱起,“本宫决定的事用你来质疑?”台上两人是因为路姐姐被抓,如若两人死了,路姐姐一定会很伤心自责。她多次去找哥哥求他饶恕两人却屡次被拒绝,无奈,她也只能冒着哥哥生气大怒的风险营救他们。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路姐姐伤心,虽然姐姐选择离开她。
“公主,您可怜可怜奴才们吧,如果被皇上发现,我们必死无疑。”太监打着哭腔,说着事实。
纳兰宁晔伸手捂住自己左心房,那里揣着一只惶惶不安的小兔,跳得她难受。没错,她紧张死了,她知道哥哥一定会生气,但……她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你们怕皇上,难道不怕本宫?救下台上两人,皇上也许会让你们去死,但如若不救,本宫现在就让你们去死。”虽然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是……”太监无奈,公主的性子他们都知道,决定了便很难改变,如今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日晷一转,午时已到。
光着上半身的壮硕刽子手走上台来,操起明晃晃锋利的大刀,一左一右站在两人身侧。
还有三刻钟便要执行处决。
人群中再次沸腾,为这两位年轻人惋惜哀叹。
路友儿紧张得眼前一阵阵昏黑,这与杀人不同,这种看着朋友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感觉只能用折磨来解释,如若不是段修尧在她身边抱着她,她绝对能直接晕过去。
“该死的纳兰冲,非选在午时三刻,为何非要拖延这一刻钟,明明是在折磨人。”友儿窝在段修尧怀中低低咒骂,将纳兰冲的祖宗十八代都从地下挖了出来狗血淋头的骂了个遍。
段修尧收紧了手臂,将她抱紧了一分。“不光是苍穹国,还有南秦国,北漠国都是选择在午时三刻斩首犯人,日为阳夜为阴,夜里众鬼横行,而每日的午时三刻正是阳气最胜的时刻,这阳气便能压住众鬼。所以为了防止冤鬼报复,便是要用这个时辰压制。”
友儿嘲讽一笑,嗤之以鼻。“冤鬼,纳兰冲也知道是冤鬼?既然知道冤为何还要杀,还用这种可笑的手段压制冤魂,真是可笑!”
段修尧眉头皱起,将怀抱一紧再紧,他也是十分紧张的。
突然耳畔高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机,人群如潮水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