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实在是老太太性子好,才由得你们撒野。
事事都要等到主子想起,主子传唤,主子召见,你们才知道办事。那还要养你们作甚?我不传你们,那是给你们时间准备……甘金宝。那你先说说,你库里还有多少年酒时能用到的东西,又差了多少需要添补,可曾拟了单子出来……”
管事者讲究以德服人,不过非常时候非常手段。这些人,她不一出手就震住他们,接下来几日必不会好好办事。她可没心情与他们一个个纠缠,索性叫他们清楚自己不是好糊弄的。先存几分畏惧之心。
屋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四个平日在在外面连七品县官见了都上赶着主动巴结奉承的国公府管事,几乎全垮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他们原明白,只是没想到夫人的第一把火,愣是从鸡蛋里挑出了刺儿。
有错被挑众人不怕,这没错儿都能挑出错儿来,这本事。岂是一个久处深闺的大家小姐所有的?
几个人隐约有些感觉,接下来的情形已经完全不在他们掌控中了,他们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那个甘金宝,吓得这腊月的天,背上冷汗涔涔。将一件内衫湿透。
他是府里的家生子,因他老子当年跟着老太爷上过战场。情分不同,老太爷看觑他家素来不错,连带着他也得了不少好处。他老子现已不领差事,在家亦是老太爷似的养着,连邵槿都给他几分薄面。
老太太贤惠,索性提拔甘金宝当了库房的管事。
但他本人却是不学无术,仗着老子的威名作威作福,对库房的事更是从不经心,自有下边的人替他料理妥当。
这会子齐悦瓷问起来,竟是半个字答不出。
“你怎么不说话?库里的东西,样样皆是登记在册的,不消半日功夫,这账也该算出来了,我给你两日功夫,不够吗?”她粉面含嗔,俏目凝霜,虽则美艳无匹,却无人再敢多看一眼。
甘金宝本人是个软骨头,唬得双腿打颤,又想起有他老子撑腰,何况他浑家是四夫人的陪嫁,最得四夫人器重,这一来,腰杆子便又挺起来了。
梗着脖子道:“年酒的预算不下来,我怎么算得出差哪些?”
姚孙贵、蔡安两个且喜且忧,今日有甘金宝这个愣头青挡在头里,想夫人也不能拿他们怎样,不过一番威慑是免不了了。只是,往后的事,他们彻底处于下风了。
齐悦瓷低笑,缓和口气道:“依你的意思,原是我错怪你了,是不是应该向你赔礼道歉,甘管事?”
“……不……不敢……”甘金宝的腿肚子再次开始打鼓。
“好,我再问你,上月下旬庄子里送上来的一应食材物品,你可曾造了册交到账房?这个,应该是每年腊月初就办好的吧?你不交册,账房拿什么算预算?”
她这两天,都当她闲得紧,其实她已经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都打听过了。
年酒的事一拖再拖,自然有老太太的意思在内,无非是为了今日难她一难,让她时间紧迫忙不过来,最后闹个不大不小的岔子出来。
她偏要当个傻瓜,装不知道,全推到下人头上,看老太太怎么办。
反正她又没指名道姓怪老太太故意耽搁,不是她不孝。
甘金宝一下子恹了。
往年这种事,下边的人俱会提前替他料理好,老太太一有吩咐,立马能交差。这次,一则是老太太那里只是放了风声下来,都不曾亲自给夫人引见他们,任是他们再笨也能揣摩得出老太太的用意;二则,是他浑家嘱咐过的,四夫人要他好生为难一下夫人。
可惜,夫人没为难上,他自己陷进坑里了。
有老太太和四夫人背后撑腰,他不担心会丢了差事。但他又不能供出二人来,夫人今日有心针对他,他是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何况,未完成二人的交代,他同样难以交差。
齐悦瓷并不想就此与他们撕破脸皮,不然她的事情没有办完,就得落得一个受众人讨伐的局面了。这些管事,在府里年深日久,关系网错综复杂得很,不是轻易能动的。
她只是为了挫挫他们的锐气而已,免得欺到她头上。
甘金宝眼见无人为他说话,心知自己栽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认错求饶,唰的扑通跪倒地上,口里称道:“夫人,小的错了,小的不该顾着灌黄汤而误了正事……求夫人再给小的两天时间,后日天黑前一定把单子拟出来……”
齐悦瓷静静地蹙眉吃茶,仍未消气的模样。
“夫人,”一直默默站着的卢管家终于上前半步开口了,“念他一时糊涂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这是小的这两日整理的往年旧例,和大致拟得请客名单,请夫人过目。”
夫人若是聪明,必不会因此处置了甘金宝。
但她不开口,估计是需要一个台阶下,如果他赌对了,或许就能因此赢得夫人的信任。他已经相信,这位小夫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比老太太当年刚进府时难缠多了。
“也罢,看在卢管家为你求情的份上,饶你这次吧。只是,两天时间太多了,只有一天……明日午时,够吗?”
她唇角上翘,赞许地看了卢管家一眼:果然是个明白人,能在管家的位置上一当十几年,不容易啊。也许,这个人,她可以用一下。
“够,够,夫人放心,小的绝不敢耽搁。”甘金宝应承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