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又是夜路,路上还有恶狗。要不是你们王伯伯护送,我真不敢一个人走呢。”
别说娴姐儿和小豆沙,就连小亲王都是头一回听到这一段故事,一时在旁边听住了。
小豆沙紧张的问道:“那祖母怎么办呢?”
汪氏欣慰地摸摸她的头,“小豆沙别怕,祖母如今好好儿的呢。”
沈寄笑笑,“我们当时是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持己赶紧金榜题名,然后才敢会魏家去救人和报仇。可那会儿谈何容易。就连我们上京的路上也差点被二老爷买通的强盗劫道。后来持己进考场,我都把九天的干粮全备上了。就怕吃食里出状况。亏得当时十五叔,就是娴姐儿她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赶回了淮阳。不然,大娘恐怕都很难等到持己来救了。二夫人磨搓人是相当有一手的。”
娴姐儿道:“大嫂,听说那会儿她是族长夫人,肯定也磨搓过你吧?”
沈寄点头,“我和持己洞房花烛夜,她就打发人千里迢迢给我送了戒尺和一本《女戒》,当着所有亲友的面打我的脸。后来回老家祭祖,吃饭的时候她安排我坐在原本空出来上菜的地方。说是临时不要打乱所有人的座次。我一晚上起来让了好多回,根本就没吃上两口。还差点被一盆热汤从头上淋下去。”
娴姐儿愕然,看来王爷说得果然没错,自己只看到了大嫂的风光,没看到她的艰难。
小豆沙气得捏起小拳头,后槽牙都鼓了起来,一旁推不倒翁的两小有些被她吓住了,朝沈寄的怀里扑来。
沈寄摸摸他们的脑袋,“不怕不怕,小姐姐不是要打你们。你们又没调皮捣蛋。”
小豆沙松开拳头,“娘,我哪有打过他们啊。最多有时候吓唬吓唬,了不起作势拍拍他们垫得很厚实的尿布。”
“那你赶紧把这幅样子收起来。都是过去很多年你的事了,那家人也早就遭了报应。”
“嗯。”小豆沙这才缓和了面容。
小亲王道:“大嫂你这经历也真够跌宕起伏的啊!”
“那是你们年岁还小,以后到我这岁数一样的。很多人都不能只看表面的。我那会儿啊,想破脑子都没有想到大娘那么一个看起来一辈子就在三里地里打转的妇人,居然曾经背着持己跑了上千里逃命。”
汪氏失笑,“那会儿哪记得走了多远,反正就跟着路走呗。走哪算哪!我那会儿一脸脏兮兮的不敢洗,楹儿泡了水没及时治,一路都在咳嗽。路人也怕被他过了病气躲着我们。还有一回啊,我也病了脚下不稳,背着他就掉到山沟里。醒来发现他挂着包袱坐在旁边推我喊我娘。我抱着他哭了一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又爬上了山沟。还叫他把枝条绑腰上将他也拉了上去。”
沈寄感兴趣的问道:“那会儿您还带着银子、金耳环那些,平时赶路都藏什么地方在啊?”
“都缝在楹儿的棉袄里啊。一个年轻女子带个孩子,钱财哪敢露白啊!一路就啃干馍馍喝清水。逃出来的时候是冬天他穿在身上。走到春天脱下来就放到包袱里。后来走到村口遇上一家绝户出殡,我就冒认是他家远房远嫁了的侄女儿,死了男人来投奔的。半道扑到出殡的棺材前好一通哭。这才在王家村买了田落户站住脚。”
这一段沈寄都不知道,她道:“您怎么知道人家家里有一个远房的侄女啊?”
“我在村口的小溪边预备用竹筒打水给楹儿喝,在后头听洗衣服的人讲的。我一听和我年岁相当,而且那一方的话我会说几句的。之前楹儿半道病得厉害,我们在那里住过一个多月抓药吃。甚至,那一户人家我听说过,说出来的事情能对得上,而且那家人正好是姓魏的,所以我才敢冒充。只是那里离淮阳不远,我不敢就留在那里才继续往下走的。我在溪边听了心头一动水都顾不得打,溜回去对楹儿一讲,他后来就和我一起扑到棺材前去哭。我冒认的那户人家平日行善积德,可惜绝了户。他们就把我们母子留下了。只是已经经村里公议充公的几亩薄田和三间茅草屋不能给我们。我当时哭的时候就说了,但求有一个容身之所,其他什么都不敢奢望。”汪氏说到最后忍不住以手捂脸笑了起来。
娴姐儿傻眼了,她大嫂一辈子传奇她知道。万万没想到连平日清浅得一眼能看穿的汪氏,居然也有这样的经历。她是听说过汪氏带着大哥逃命的义行,但着实没想到这么有故事性。
小亲王道:“不会现在村里人还以为你们是那一家的亲戚吧?”
汪氏摇头,“在楹儿十来岁的时候事情就戳穿了。不过本来我们就没要人家的东西还一直给那一家扫墓祭拜。而且楹儿那会儿读书识字,还经常帮乡亲们写写信什么的。我也把绣活儿教给同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就没人追究这件事了,都体谅孤儿寡母不容易。所以后来我听说小寄你年年都给王家村寄银子,心头着实赞同。”
沈寄道:“我没听持己说过这事儿。那会儿
儿。那会儿跟着你们去上过一回坟,还真以为那是你们的什么亲戚呢。嗯,那会儿他五六岁,估计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可能是不好意思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