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求得知县开口允诺尽力拖延,又去学宫劝自己的一众学生。
众人本着尊师重道,一开始倒也还耐着性子听他说,听到他说知县答应暂缓几日等到魏楹赶回来,有几个人便看向了王灏。
王灏的头低着,清秀的脸上有一丝狰狞,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抬起头来:“先生偏袒魏楹也太过了,他一个奴仆之子,都没有的。居然和我等一起参加科举,这不是让我等蒙羞么。”
裴先生怒道:“王灏,圣人教你的恕道你读到哪里去了,就这么几日时间,为何一定要置人与死地才能罢休?”
“律法如此,非是学生故意要为难。”
“知县大人都答应宽宥几日了,你还要咄咄逼人吗?”
身旁有人轻声劝道:“王灏,怎么说他也是先生,就给他一个面子吧。左右不过几日,魏楹再厉害,还能改变出身么?”
双方达成协议,王灏等人不再上书罢课,裴先生也就在县里住下,焦急的等着魏楹回来。他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虽然事情与沈寄没有直接关系,但魏家母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了,虽然买了她做奴婢,但是也没有苛待过她。所以,这件事她也是万分着急的。只是,胡胖子那里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他们能做的,就是请知县拖上几日,等到魏楹回来。但是回来以后会怎么了结,谁都不好说。最大的可能就是魏楹可能真的会被革除功名,即便将来脱籍此生也不允再进科场。
这天沈寄正在小厨房帮忙,彩绢急急过来叫她,“寄姐,你跟我来,少爷要见你。”
难道事情又起了变化,她赶紧洗净手取下围裙就跟着彩绢走了。
胡胖子正要出门的样子,见到她就说:“你跟我去县衙看看,听说淮阳魏氏的人向姑丈施压,要他立即革除魏楹的功名呢。”
啊,怎么非得致人于死地啊。
胡胖子道:“我觉得此事不简单,说不定会有转机。”
沈寄么摸摸贴身藏着的东西,快步跟在胡胖子身后。他骑马,她则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双双赶到县衙。因为胡胖子是侄少爷,所以顺利的就进去了。
马夫人一看到他就说:“拖不下去了,淮阳魏氏的人在向你姑丈施压。这件事情,你也别再管了。”
“可是——”胡胖子急急的想说什么,马夫人摆摆手,“别说了,没用了,即便你姑丈把淮阳魏氏的人得罪了,也无济于事。不过早几天玩几天的事罢了。”即便是为了你这个亲侄儿,他也不会拿官位前程去赌,何况只是一个外人。
沈寄见求情无用,也就不再言语。做最坏的打算,魏楹被革了功名,魏家母子被带回淮阳继续为奴。那么一切,就只能寄望于魏家主人的心底良善了。要知道,逃奴是可以直接打死不用偿命的。而且就算不打死,这件事也让魏氏大大的丢了面子,为了警戒其他的下人,恐怕连赎身都不会允许他们母子赎。
这个时候才能感受到魏楹和魏大娘允她赎身其实也是天大的恩惠了。你有钱怎样,我就是不让你赎身你也没法子,一辈子得给我做牛做马。所以,她和他们之间不是她之前认为的银货两讫两不相欠。沈寄做了一个决定,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会跟去淮阳,尽可能的照顾他们母子。即便只是平时送点碎银子和生活用品,帮他们打点一下魏家的下人让他们日子不要那么难过也是好的。
胡胖子也没法了,沉默了半晌他问寄姐,“你有什么打算?不然就留在我家做厨娘吧。”
沈寄道:“这些日子多谢胡少爷的照顾了,可是我不打算留在你家。如果大娘和魏大哥真的要被带去淮阳为奴,我也想去淮阳。”
“你能做什么?别忘了你只是个十三岁不到的黄毛丫头。”
“尽我所能吧,我可以去酒楼帮工,也可以继续做点不惹人眼的小生意。尽可能的能帮到他们一些算一些吧。届时我想与胡家的商船同行,好有个照应,不知道方不方便?”
胡胖子点头,“嗯,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放心,我会交代下人的。”
“你也一样啊。”沈寄这些日子眼见胡胖子为魏楹奔走,家里不给银子就自己掏腰包,可谓是出钱又出力。他的新婚妻子也是支持他的,偷偷的把陪嫁压箱底的银子也给了他一部分。
“嗯,此事马上就会被报到华安府学政大人那里,功名一革除就无可挽回了。可惜了魏楹这个才子啊。”
两人说着话从后宅的门走出县衙,却见到从正门出来的裴先生满脸的喜色,对视一眼迎了上去,“裴先生?”
裴先生看到他们俩,笑逐颜开的道:“方才知县大人收到华安府衙役送来的信,学政大人说此事另有隐情,暂不革除魏楹的功名。他要亲自前来此地处理此事,而且魏楹也将同行。”
胡胖子乐了,“我说他怎么还没到,原来是先一步去找了学政大人啊。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动学政大人的。”
裴先生捻捻胡子,“他能说动学政,说明有证据能驳倒淮阳魏氏的人。学政大人可不是会乱出头的人。”
沈寄挠挠头,可是魏大娘确实是魏氏逃奴没错,如果魏楹能摘出来,那除非,他根本不是魏大娘的儿子。她正想得入神就听胡胖子说道:“寄姐,你先和车夫回去吧,我陪先生去喝点酒庆祝一下。”
“哦,好的。”
胡胖子和裴先生去喝酒,自然不会带沈寄去,她乖乖的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