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对沈寄的赏识是一回事,但是对她妄议皇家,尤其是议论得还如此不堪,自然是非常的恼怒。先将芙叶打发回府,便让人召沈寄进宫。
沈寄当时正在后院看一群小屁孩儿玩老鹰捉小鸡呢,听到宣召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心头一沉,芙叶不会真这么人头猪脑吧?她这可是以怨报德啊,虽然不是她本意,却会把自己坑惨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多叮嘱这傻大姐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太后去啊。她以为太后只是祖母么!就算只是祖母也不会喜欢听到人说自己儿孙的是非吧。
她递了张百两的银票,那太监收下只道‘魏夫人等会儿小心回话’,于是愈发的肯定。
沈寄心头升起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她不会就此完蛋了吧?
把小芝麻和小包子一手一个抱在怀里,沈寄理了一下思路,应该不会吧。太后如果一心要弄死她,就不必召她进宫去了。可是,死罪可免,活罪却一定难逃。
小芝麻和小包子被抱得有点紧,都纳闷的看着沈寄,“娘——”
沈寄把手松开,“没事儿,娘进宫去了,你们在家好生玩。”
小芝麻已经隐约懂得皇宫的含义,小包子却不知道伸手抱着沈寄的脖子不让她走,沈寄把他的小胖手扳下去,然后跟着传旨的太监出去。走到二门处还听到小包子的哭声,却头也不敢回。再耽搁让太后久等,怕是要罪加一等。
进了太后寝宫,沈寄纳头拜倒,头都不敢抬。时间慢慢过去,只听得钟漏的动静,却不知过了多久,沈寄汗流浃背,从额头上滴落的汗珠沁进地毯里不见。
终于听到太后开口,“你还知道怕呀?”
怕,怎么不怕。她一直都很害怕翻云覆雨的皇权的。
“抬起头来。”
“是。”沈寄遵命抬头,看到太后身边只有一个贴身的黄嬷嬷在,手里持把宫扇给太后打扇。
“沈氏,你可知罪?”
“臣妇知罪,臣妇妄议皇家事,请太后降罪!”
“哀家降罪,你吃罪得起么?”
“吃罪不起,求太后只降罪臣妇一人!”沈寄重重磕了一个头。她心头忽然有一个想法,太后不会就是要借芙叶的嘴说出去吧,然后试一试安王……要是这样,她岂不是坏了大事。唉,她多什么嘴啊,芙叶虽然是傻大姐,但人家有亲爹号免死金牌,沈寄你有什么?你有夫婿,有儿有女,他们会被连累啊。
太后看她一眼,“你也不用害怕,你对芙叶是一片真心,念着这个哀家可以答应你的请求。”
她的请求,哦,罪不及家人,也好!
“日后,你也看顾着她一些。若是皇上不在,哀家也不在了,便不会有人再像如今这样护着她。”
呃,看来太后倒是真疼芙叶,并没有要借她口露出风声的意思。唉,她不猜了,她不想成为杨修二号。
“哀家罚你,是罚你不敬皇家之罪!念在你救过岚王,扬州地动时又稳住了被煽动要闹事的灾民,对芙叶还算真心,哀家也不罚你别的,你就日日进宫为哀家抄经吧。”
可别认为太后这个惩罚轻了,这是真正的点中沈寄的死穴了啊。要说沈寄这辈子最在意的是什么,那就是丈夫儿女还有她用心经营的日子了。日日进宫抄经书,等于她完全放手了啊。生意也就罢了,钱赔了日后再赚也就是了。可丈夫要是赔出去了,被人乘虚而入,赚回来也不是最初那个了啊。再有儿女,小芝麻三岁,小包子一岁,如果错过他们的成长,那将是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要是罚普通人最在意的身份,诸如抹去她诰命的身份,收回那些赏赐,诸如此类这种打脸的事,反倒是沈寄不在乎的。只要不是往魏楹床上塞女人,身份这种东西沈寄不看重。而且,沈寄是受过皇家两次三番表彰的人,明面上肯定不能定什么罪过,甚至都不能让外人知道她在受罚。进宫为笃信佛法的太后抄经书,这是荣耀!而且沈寄从前不是就替太后抄过经书么,谁知道这是在受罚。
“黄嬷嬷,你领她去偏殿。”
“是。”
沈寄神不守舍的跟着黄嬷嬷出去,后者给她拿来了笔墨纸砚并经书。
“黄嬷嬷,我一日需要抄多少时辰?”沈寄脸上一片惨淡。
黄嬷嬷脸上露出一丝同情,沈寄手头大方,为人也极好,很懂得尊重人,太后身边的人倒大多很喜欢她。
“太后的意思,宫门开启你就来,宫门下钥你才回。”
果然是如此!她就只剩下睡觉的几个钟头是自己的了。
“不过太后吩咐了,魏夫人要吃的喝的,要去方便都好说。实在坐累了,出去走动一下应该也无妨。”黄嬷嬷心头叹息,摊上芙叶公主这样的表姐,魏夫人也够倒霉的了。她就不会说就是担心三个月前传出风声对胎儿不利么。非要卖弄一番,你有几斤几两太后能不知道?
“太后没说要抄到什么日子?”不会是无期徒刑吧。
“这个没说。没说死就还有得转圜,魏夫人也别太绝望。”
“可我家里……我小日子再几日满周岁,要抓周。”
“这个老身可以代为向太后提一提。”
“多谢嬷嬷。”
沈寄便开始磨墨抄经,心头十分的凄凉。她想闺女,想儿子,还想魏楹,更恨不能暴打芙叶一顿。唉,也怪自己,既然要给那傻大姐支招,就应该方方面面都想到才不会露了马脚。其实,太后没打她也没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