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庙宇,没有初一那么火爆,不过仍然是很热闹的。因是临时起意,庙里的厢房早被人订完了。魏楹使人拿了名帖去找方丈设法安排,好容易才在旁边的庵堂挪出了一间。沈寄其实觉得无所谓,就在大斋堂里吃一样的。可魏楹不乐意一大屋子的人都往她脸上瞧。吃饭总不好戴着面纱吧。
魏杉给小芝麻做了个小号的蹴鞠,很是轻巧,今日便带了上山来往。厢房前的空地雪是清扫过的,她就在那上头跟着球跑来跑去。旁边采蓝等人则跟着她跑来跑去,防着她滑倒摔伤。要看住小芝麻,很需要些人力。
沈寄坐在厢房前看着,她这会儿差不多五个月的身孕了,韵味十足,只是四肢还同上次一样并没有随之肿起来,依然很纤细。魏楹的意思那慈心会的事就交给刘同知夫人她们去张罗好了,让沈寄一心在家养胎。沈寄问他还记不记得昔年乡间那些孕妇上午还在田里干活,下午就生了。而且一直干活的人生得快,很少出现什么难产之类的。她精神好得很,而且只是动动嘴巴,进进出出都有人跟着,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魏楹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往年是看到不少农妇生孩子浑不当回事似的,比娇养着的大家女眷是生得容易。他还有同僚的妻子,一怀上就躺床上养胎的,结果后来生得很艰难。所以也不再拦着,只是细细叮嘱了挽翠和季白等人多注意。
刘準的伤势已经养好,定了正月十六的好日子迎娶凝碧,沈寄便让像安置方家一大家子一样,在旁边给租了单门独户的小院。这会儿她坐着藤椅上看小芝麻蹴鞠,季白便拿了做好的针线活出来给她看。
“哦,给凝碧添妆的?”
“嗯,奶奶瞧瞧,奴婢手艺进步了没?”
沈寄瞅她一眼,“嗯,大有进步。”不但是手艺,人也稳重多了。季白上次挨了顿打,又在吴家婢女面前演了出苦情戏让人相信魏楹是真的出事了。那之后休养了十来日再出来当差,人就尽脱了孩气,后来凝碧去照顾伤重的刘準又在屋里待嫁,她渐渐便能挑起了沈寄屋里的大梁。如今,沈寄陪嫁的丫头里,也就只剩下十六的采蓝和十五的季白了。
光阴如箭啊!好在,虽然时间流逝,他们的感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秦惜惜的事完全没有影响到,反而让他们关系更好了。
沈寄想起这段时日她时常无缘无故的就任性,魏楹忍着让着,也不由得发自心底的笑出来。上回怀着小芝麻他不在身边,她可真是委屈得紧。这回是将最惠国待遇一并享受了。
魏楹今日兴致很好,正在和方丈下棋兼谈禅。因为太后崇佛,所以从上到下这谈禅的氛围还是很浓厚的。说起来,他虽然自称儒门子弟,却是佛家道家都有涉猎。尤其是道家,当年游学之时似乎是遇上个老道士,受的影响还挺大。后来,在京城,魏楹还遇上个那个老道士。就是带着小权儿出门,末了让人把他送回来。小权儿还告诉沈寄,说魏楹遇上老神仙了。说起来,他倒是儒释道集于一身了。
未几,方丈和魏楹从屋子里相继出来,沈寄站起和方丈彼此见礼。
“魏夫人行事,老衲尽已听说,十分佩服。”
“大师一向慈悲为怀,我这才是个开头呢。”
“听说您有意修建校舍让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都能有书读?”
沈寄点点头,“读书能明理,可以少一些在街头作恶的人,也是给这些孩子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沈寄的打算,可不但是修个学校。她本还准备办养老院,可是后来想了想,许多老人都是不肯离家,就是死也要死在自个屋里的。养老院便不现实,不过可以变通一下。可以雇人去照顾无依无靠的老人的饮食起居。
之前不是说要以工代赈么,这便也是就业机会了。还有教书的人,修校舍的人,甚至是学校伙食团也需要人。出一笔银子,可以解决这么多的事,这也是功德无量了。沈寄对此还是比较沾沾自喜的。
方丈点头,“魏夫人不但是宅心仁厚,也很是有见地。若您能一直坚持下去,这一方的穷苦百姓就是福气里再添上福气了。”
沈寄暗笑,老和尚干嘛拿好话喂他们夫妻。老百姓有福,因为有了勤政爱民的知府大人。再有了宅心仁厚又有见地的知府夫人,便是福气里再添福气。
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方丈也笑开,“老衲这里有一桩为难事,想请夫人帮忙。”
沈寄挑眉,要给我佛塑金身?她喜欢这里的择菜,给点香火银子没问题,可是塑金身这种事她不打算砸银子。有那银子还不如多做点实事呢。要是这个事儿,免开尊口!
她的意思很清晰的在眼底表现出来,魏楹也有些纳闷,如果是这事,和他说就行了,干嘛要绕过他和小寄说。难道他在外头的名声当真如此不堪,连家都当不了?这老和尚虽是方外之人,却是圆滑世故,不然也不能执掌一个大庙,香火越来越旺了。
“夫人,是这样的,山下的村子里,有一个女子名叫云娘,父母双亡,也无兄弟姊妹。她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女子,只可惜家贫,没有妆奁,年过双十还无人提亲。老衲十多年前下山化缘,口渴昏倒路边,是年幼的云娘喂了老衲喝水。前几日她到旁边的庵堂想要出家。老衲无意间得知故人境遇如此潦倒,暂且劝阻了她,让她在庵堂里住下。闻知夫人急公好义,愿意辅助弱小,这才贸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