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上房东屋里,老太太赵氏坐在炕里。余家老大余天生坐在炕沿边,里正等一众村里老人坐在地上的长凳上。
余根生低着头坐在炕梢。麦冬也挨着他坐着。
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俺说天生啊,你是家里的老大,你们家的这事儿闹的,咋也得有个章程啥的。”说话的是里正,在村里有一定的地位。
“俺这能有啥主意……”余天生苦着脸,就回头去看赵氏。
这个时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即使家里没有了主事儿的男人,那女人也是不能站出来说话的。
别看赵氏平日里跋扈,可这会儿还是分得清的。
一个村里住了这许多年,大家也都明白余家是个咋样的情况。
“老嫂子,俺那老哥走得早,留下这么一大家的人,多亏了这些年老嫂子操持了。如今发生这种事,老嫂子你有个啥章程没。”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那样子比赵氏似乎还大着几岁。
“俺一个娘们,能有啥好说的。”赵氏哼哼一声,这语气不大和善。
也是,明明是余家一家人的事儿,突然闹得全村都知道了,赵氏这是觉得丢了面。
“要说,这是余家的事儿,俺们本不该跟着掺合。”里正顿了顿,“可啥事儿他都大不过一个理字去。”
“俺不管,俺妹子差点儿死在你们这,你们咋地也都得给个说法。”麦冬在吴氏面前软弱,这会儿却不示弱。“俺好好的妹子嫁过来,这才几天,人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你们这是要杀死害命咋地?”
麦冬这话说的不客气。他也想好了,咋地都不能让妹子继续在这受委屈,大不了他以后养活妹子。
麦冬这话说得重了。不单单是余家人,这会儿连里正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可事实在那摆着,他们理亏,谁也说不出来啥。
赵氏那边气鼓鼓的,可这会儿却不敢撒泼。
“俺托个大,叫你一声大侄子。”里正站出来了,“要说麦芽儿嫁到俺们獾子洞来,那是顶好的媳妇,别说余家,就是咱村,那也是头等的。”里正不愧是当领导的,上来就把麦芽儿一顿夸,麦冬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可要俺说呢,哪家的日子不是磕磕绊绊的,谁家日子都不是那么顺当,有个三灾五难的也是正常的,大侄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麦冬不接话,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虽然憨厚,人却不傻。想拿话套住他,哪那么容易。
来之前媳妇就说了,这日子要想过好了,还得分家。本来他是实在人,不想这么做,可一看妹子那境遇,这心思也跟着活泛了。
“这事儿,到底要咋办,也得有个章程不是。”里正犯难了,他只能调节,可这主意却不好给拿。
一屋子的人就都僵持在这。
“二侄子,这是你们这房的事儿,你看这事儿你想咋办?”里正的意思很明显,让余根生自己说,间接的也算是让苦主——麦芽儿发表一下意见。
“俺……”余根生愁眉苦脸,媳妇差点死了,现在娘家来人不依不饶的,一边是亲妈,一边是媳妇,他能说啥?
挺结实的汉子,这会儿眼圈都红了。
“俺没啥说的,就是……”余根生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咋也不能再委屈了芽儿。”
麦冬看了妹夫一眼,这脸色就缓和了几分。
说起来,他这算是第一次看到妹夫。麦芽儿跟他成亲还不到三天,两人至今还没回门。
想到这个,麦冬的眼睛暗了暗。可不是,妹子进门还不到三天,这人就差点儿没命了。
这么一想,就更加坚定了要分家的决心。
“这都不说话,这事儿到底咋整?”里正也犯难了,索性直接问余天生,“你是家里的老大,这事儿你说了算,你们到底想咋办?”
余天生哪里有主意,要说,麦芽儿这事儿还赖他们呢。
“俺……俺都听俺娘的。”这就是要推卸责任了。
“大嫂子,你看呢?”里正耐心没了。“你们家这事儿可出了,要说,不是我做外人的说闲话,这可是你们理亏,人家新媳妇过门才两天,就出了这事儿,这以后让乡里乡亲的都咋看你们老余家,你家老三和幺女还都没成亲呢,这要是名声坏了,以后谁跟你们家做亲。”
庄户人家,名声尤为重要。
里正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一听提到老儿子老闺女,这等于戳中了赵氏的要害。
老儿子她不担心,已经跟任家定了亲,他们还能反悔咋地。
倒是老闺女,那是赵氏的心头肉,一想到因为麦芽儿那个小蹄子再耽误了闺女,赵氏顿时慌了。
“里正啊,俺一个妇道人家,啥也不懂的,这事儿……”赵氏有点儿语无伦次,“俺也不知道咋就出了这事儿,你说这事儿闹的,谁曾想呢,可这事儿都出了,到底咋整,俺们一个娘们家家的,俺是真没了主意啊。可怜俺的闺女啊,咋这么倒霉呢……”
赵氏说着说着竟然哭上了,也不知道她家闺女好好的,咋就倒霉了。
麦冬一旁看着,好悬没给气个倒仰。
有这样的婆婆,他真不知道妹子的日子是咋过的。
“老嫂子,你的意思到底是个啥?”赵氏说了半天等于没说,里正这声音不免就拔高了几分。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余家这破事,他也不想参合。
轮到赵氏说话了,她就不住的抹眼泪。“